盗行（一）

中原有镇名洛镇，是连接南北的一个重要中转站。旅人在此歇脚，货物在此交接，各方商客络绎不绝，三六九等，流动颇繁，是以经济十分荣盛。而说这镇子上生意最好的，当属酒楼。招摇的红地毯从店里一直铺到路边，一到夜晚灯火通明。当家的只一位老板娘，算不得泼辣倒也有些气势。上下几百来号人，安排妥当，总归井井有条。
酒楼斜对面有一家茶铺，一个紫衣蒙面的男子端着茶碗，若有所思。
今日是来洛镇的第二日。
良久，他放下茶碗，待欲起身，忽地有脆嫩童音传来——
“哥哥姐姐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大吉大利财源滚滚多子多福长生不老，天冷了赏些钱添件厚衣服吧……”酒楼外面，不知哪来的小女娃娃正摊着小手，念叨着不着调的词，面前工工整整的摆着一个碗。路过的人不时往里面扔一些小钱，小女娃就回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显得十分可爱可怜。茶铺里那人坐下不动，将碗里的茶水添了少许。
酒楼老板娘出来喝一声:“野和尚又吓跑了外来客，女娃儿去下。”小女娃娃一骨碌爬起来拎着刀去了，不一会折回来，“老板娘！打不过！”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把算盘打到飞起，眼皮没抬一下，说:“小二再带几个人过去。”女娃迈着小短腿领着他们一阵风似的跑出去。酒楼里的熟客对此类景象已见怪不怪，依旧谈笑风生。
打完和尚，小女娃继续回到楼前碗后念:“哥哥姐……姐姐姐姐好。”抬头看到一人，女娃顺溜的词儿吓得断了一断。他伸手将女娃拎起来，一个轻功没了身影。酒店跑堂瞧见门外那只略显孤零的碗，摇摇头，小女娃不知又溜到哪儿去。
山崖上的风，略冷。女娃从他手下挣扎出来，抱着刀跳得远远的，瞪着大眼睛望着那人。她问:“你想干啥？”
他隔着面纱冷声道:“流珠。”流珠在中土并不多见，否则以用毒著称的此门派弟子不会轻易着了道。
“这不能怪我。”女娃有些委屈，继而又觉得无需委屈，就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要杀我，我这是自保。”
他不说话。四处尽是杂乱嶙峋的荒山，偶尔有秋风卷起几片枯叶，呼啸着从他们之间穿过。
女娃认为因为一潭水和别人打起来很不像话，说出去太小家子气，于是她提议道:“我这有个苹果，分你一半，我们就这样和好吧？”
说着，女娃从身上的小布袋中掏出一个颜色艳艳的果子来，往刀上一碰，用手掰成两瓣，递了一半过去。
他觉得和好这个词有些怪异，却没说什么，伸手接过了苹果。女娃很满意，默默地赞一声自己这半个果子给得颇豪爽颇大气。
女娃坐了下来，“嘎嘣”一声咬着自己那半苹果，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带着面纱啊？”
“因为我是强盗，做的是杀人放火的事。”
女娃像没听清，自顾自地说，“也对，这么好看被人瞧见说不定被掳了去。”
他捏着手中半个果子，忍着想，杀是杀不得了。就侧过头说:“我是强盗。”
“怎么了？”
“我是掳人的。”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洛镇一乞儿，可保不齐天下没别的乞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