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一)(2)
因而我的降生无疑是带着深重罪孽的,我自己从记事起就已经清楚,自己受的冷眼排挤,本来就是自己应得的。只是当时我还尚是一个孩子,一来没有意识来偿这作为人降世的罪孽,二来也偿不起。况还有隔代亲,只要我乖乖不惹事,父母的父母威严在上,父母兄长也难奈我何。
大概是02或者03年,我尚未开蒙,最喜爱我的姥姥却突然间离开了人世。自一二岁时我便同她同住,于情于理都应当印象十分深刻的,可时至今日我却怎也想不起这位温和长者的面容。印象中最深刻的唯有小时二哥为戏耍我,哄骗我穿一双蓝色微高跟的女式凉鞋,我禁不住他的劝诱和自己的虚荣,便穿出去给父母看,收获了两人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们笑得这么开心,于是便越发得意,几乎是半跑着去朝姥姥炫耀,可老人家看到只是皱了皱眉便急忙催促我脱下。每每想起此事,心里总浮现出一丝失望和内疚,失望在最终也没有讨得老人家的欢心,内疚在对那双凉鞋的印象,竟远比对老人家的记忆清晰得多。
也是同年(也许是之后一年),父亲终于摆脱了下岗的阴影,周末不加班时常带我去商业区附近的公园玩,玩到中午就再载我回家吃饭。不过吸引我最多的不是公园地上种的花草——我姥爷善种花,种的好看很多,公园天上飞的风筝是最得我青睐的,其中我最喜欢的莫过于卖风筝的摊子最角落的小三角风筝。其他的小孩子大多喜欢的是凤凰、燕子之类色彩鲜艳的大风筝,我不喜欢,那种风筝放起来太费力气,一般是大人费劲放起来,再把线交给孩子,两个人,或者一家人,在那里痴痴站着看天。我不知道当事人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作为旁人,或者说作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我只是觉得浪费时间。我的小三角风筝就好了,我可以自己牵着它围着公园跑,时不时回头看看它,就像一个不会抛弃我的朋友——那时我当然没有朋友,也不知道风筝线放久了其实是会断的。
其实风筝那些无不是我的臆想,父亲从来没有在公园为我花过一分钱。至于我第一次亲手放风筝,要到几年后的小学了。大哥带我去城市中少有的田地中放的大风筝,举起来和我差不多高的大黑燕子,我才知道原来放大风筝不只是痴痴看,也同样要跑动。后来那只风筝脱了线挂到了树上,至于放风筝这件事本身,一点也不好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