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战

逃离
“快组织返攻！”
不远的指挥站里，指挥官完全以嘶吼的方式下达的指令，苍哑的烟腔忽然把我的灵魂又拽回了我的身体。我抱着冰冷的枪管不知所措，傻愣愣地坐在堑壕的一角，像个活生生的仓鼠抱着一粒橡子。
“我要回家！回家……这…这是个地狱……”
我身边一个伤员坐在旧床板改造的简易担架上眼神空洞地说。一旁的女医疗兵正在往他的左腿上一层一层绑着纱布，并安慰着他，一次次的告诉他会好起来的。我知道这只是一句善意的谎言，因为我看到一旁的医疗兵在从她的行军包里掏出钢锯。
“给我拿起你的枪！~列兵！你个懦夫混球~”军官回身把一把沾满黑血的步枪塞到了一名高瘦的士兵手里，士兵打着哆嗦推开了军官的手和那把枪。我们都明白，上面的血来自它的上一任主人。
“我…我……我不想死！……混蛋！…狗屎……这场愚蠢的战争为什么不滚的远点……”这名士兵的舌头似乎有些打颤，但仍旧辱骂着，颤抖的双腿瘫软了下去。
“你应该怨自己为什么是个男人！你这种懦夫就该把你的XX喂狗！”军官气急败坏，摇了摇头不再搭理那个士兵，把枪架在一边把头转向了我“还有烟吗？”
“有的，先生！”我在子弹袋的夹层里拿出一根扭曲的烟，长官接过烟抖了抖，掏出了一根火柴，在皮鞋底上划燃，点燃了烟。他去视察战壕去了，去看看还剩下多少活着的战力。
“啊！…呃…你不能锯断我的腿！…哦…天哪…”边上的伤员撕心裂肺的喊着，两个女医疗兵一个拿着锯在他的腿上来来回回的锯着，一个费尽力气按住他，每一个个来回锯子的边上都带着一些肉末。伤兵挣扎的厉害，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左腿被一下下截断。他的眼神越发僵硬，咔吧！一声脆响后他便昏了过去。
他的腿被截断了，两个医疗兵马上处理了他的伤口，一个医疗兵的脸上都是血迹，米黄色的卷发上沾满了沙土和黑色的焦末，眼框里滋长了不少血丝，本应该华贵美丽的女性现在显得有些可怖。
“撤退！撤退！卫生站撤走！快，，马上撤走！混球！”我们长官的声音被一声炮响掩盖了。翻起的沙土混入了空气，我的眼睛被沙子迷得生疼，我被炮声吓得连连喘息，烟尘灌进了我的口腔、鼻腔和肺，浓重的硝烟气息熏得我有些头重脚轻，近乎昏迷的匍匐在战壕的一侧。
过了许久， 我慢慢清醒起来。空气里的尘土逐渐沉淀，堑壕上的脚步声越加清晰，微微可以听见战壕上的法国兵细碎的低语。
法国士兵的皮靴踩在松软的泥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我把钢盔的帽檐向下按了按，挡住了我的一半脸，靠在战壕的一角，假装自己是个尸体。
希望不会被发现。我心里这样祈祷，希望自己被神眷顾，希望自己活下来。
“我的老天！在那破壕沟里待着太痛苦了，每天都得在烂泥里打滚。”
“我的鞋里灌了满满的泥水，夜岗时在我的外套里掏出了一只老鼠！”
我很清楚地听到了法国人在一边聊天，一边从我的头上走过去。我能很清晰的看到他们红色的长裤和黑皮的军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