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在那个囚牢里，他们在他身上动的刑相当出色，他们的医生、技师、和建筑家跟周山洲的一样好，有时还更好。不是有个在黑狱工作的看守发明了用黑炭和酸晶制成的化尸水吗？在手术台上，他们对Eradicator的四肢动了点小手脚，还在他的脑子里动了皮影戏，拿走了一点，让他开始变得冷酷偏执，让他更不像是个正常人，结束手术前，他们没法消除手术造成的疤痕，索性在另一边添了两道。以假乱真，在黑狱这种不可言喻的地方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
“我不是太了解皮影戏造成的影响，不过我大概明白了。”他说着，用手碰了碰后脑勺的刀疤。
“让一个人被迫开始遗忘记忆，毫无征兆征兆的精神狂乱，让奇怪的想法会混淆一个人的基础判断，最后慢慢成为一个被胡乱涂抹过的白纸，活着的机器，我猜的没太离谱吧，老叶头。”
“够准的了，具体细节有些出入，但都不重要，皮影戏对人的影响可以是立竿见影，也可以是日益严重，连我都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人难免会遇上点事儿。”
叶叔拿出一盒香烟。“抽一支试试？”
他摇摇头。“得了，我不碰这个，不如来杯泡的跟烂泥似的咖啡如何？”
叶叔没回答他，而是径直朝保险箱走去。他拧开把手，取出一个信封和一袋咖啡豆，里面夹着一张发票和五张散发着咖啡味的万元钞票，叶叔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桌上，拿起一张钞票。
“这些我收下，调查及其他开销差不多花掉了这么多。至于那张发票，我面额写的稍微大了点，你去了大地方后把它换了。”
叶叔将东西推到他面前。他瞧了瞧，没去碰。
“你的，收着吧。”
“我有的是，有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叶叔慢慢的说道，“我不希望你再被伤害，在这里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人在匆促之间想问题不可能面面俱到。你得忘了这一切，找个地方调养自己。之后”
“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悦的说。
“我们？我忘了。”
“我听不懂，”他说，“真的不懂，我想留下来帮你，你拒绝接受。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你没必要帮我扛着。”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他歪了歪嘴，苦笑了一下。“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我只是装装样子。”
他站了起来，叶叔也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叶叔同他握手。他的手像老虎钳，现在叶叔正仁慈可亲的朝他微笑。
“等你恢复过来了，我也许会放点生意给你做。”叶叔说，“小E，你要学会从垃圾中寻宝。无论什么情况下。”
他苦笑一下，“回见，老先生，很高兴结识你——尽管相当短暂。”
“再见。”
他拿起钱和咖啡豆转身走了出去，叶叔看着门合上，听着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过了一会，那声音变得很微弱，再之后就剩下一片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