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曲

这条街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上有龙肉，地上有高家驴肉包子。街角高大厨家的包子声名远播，不仅百姓喜欢，相传还曾进贡给前朝王。
每日天不亮，高家就派人去买回最新鲜的驴肉，和着刚从田里采摘的蔬菜与秘制的香料，一齐包在香麦面皮里。早起的农户刚推开家门，最先出笼的包子已经摆在了店门口，香味能传出整条街道。包子从来都是供不应求，就连城里的县令，都会时不时安排佣人来，或是带走，或是预定。
不过，这些我都无福消受。时节已是暮秋，这天凌晨，天色还不明朗，卖炭的老翁挑着木炭四处游荡着，沧桑干涩的叫卖声带着浓重的口音，枯叶打着旋从枝头落下，灰蒙蒙的雾气潮湿了我的睫毛。我裹了裹身上破旧的单衣，蜷缩在街角，双股不自觉地抽搐，肚子像是荒山，咕咕的鬼叫声回荡在其中。
我最近吃到的东西是昨天天前的半个烂果子。
“肉包！新鲜热乎的肉包！”熟悉的叫卖声在我耳边响起，诱人的香味随着掀开的笼盖席卷过来。
胆小怕事的我像是被什么上身了般，眼神凌厉，瞅准了老板跟熟客闲聊的机会，饿虎扑食般抓起两个包子，撒开双腿没命地跑。刚出笼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冻僵的双手近乎麻木，却还是被烫的生疼。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的我眼前忽明忽暗，我跑着，喘息着，尝着窒息的痛苦，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
我实在是饿极了。
一个瘦高的伙计最先反应了过来，抓起一根木棍就撵我：“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偷东西！给我站住！”
我根本没听见，我的世界里只有冒着热气的包子，口水和肉汁糊了自己一脸，早就没有知觉的双腿还在带着我的身体向前。突然间，眼前的世界倾斜了，仿佛天塌了下来压到了我的背上，我摔倒了，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没来得及吃完的半个包子划出一道弧线摔在灰尘里，额前有久违的温润流了下来。
“师父，救命！”我一把抓住面前一人洁白的衣袍，大声喊道。
面前那人吃了一惊，疑惑的扭过头来，低头看了看紧拉着他衣服不放手的我，还有拉着我衣领的店铺伙计，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为了释然。
“小道君房，不知小徒何处得罪了诸位？”
店里的伙计很快围了上来，足有七八个人。这个自称君房的道士毫无惧意，只是抬手将我护在身后，自若的面对着面前的众人。
“这是你徒弟？”高大厨依旧不信，君房那华贵俊美的道袍，从容淡定的气质，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一般的游方术士，而我，只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怎么也跟他的徒弟沾不上边。能做他徒弟的，怎么也得是精灵能干的小道童。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拿了你们多少东西，我付给你们便是，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
他身上有淡淡香火的味道，想必是长时间呆在山中道观的原因，很是好闻。我躲在他身后，三口两口解决掉了手中的两个包子，这才发现，他道袍上留下了五个黑黑的指印。我心中一阵不好意思，想要帮他擦去，结果将手上吃包子时留下的汁水弄到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