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斯伯格打算去死
约斯博格不知道一个失业的人通常该做什么,今天上午他所在的金融公司因为总经理锒铛入狱彻底倒闭。抱着装满零碎的大纸箱,他看见橱窗倒影里伶仃着可怜的干枣核,摇摇欲坠。
查遍资料后他想自杀,且计划作为最惨烈的自杀者冠绝古今。
“等我上天堂去,就再也没人差使我加班做报表了。”约斯伯格有点窃喜,他坐在书桌前,把转椅压得呻吟不止。
上帝或将为之长叹,约斯伯格不是基督徒,以至于对了断自己的后果一无所知。
理应做出严密的计划,他没有结婚,没有其他亲人住在周围,尸体丢在室内被体面发现的几率很小,会有苍蝇,还会有老鼠,等市政环卫的人过来他就没剩几块好肉了。那就得死在室外,同时让其他人第一时间发现,迅速送上报纸头条,无论是周报还是日报,约斯伯格是全城瞩目的焦点!他兴奋得睡不着觉,整夜整夜,想破脑袋,琢磨的全是去死二字。
太阳钻出云层,约斯伯格从床单里被晨光提起来,他拉开还合着的四分之三扇窗帘想看看该穿什么,光线不刺眼,拼命去找电灯以外的光源。
肯定要下雨,约斯伯格做出结论。
他兴高采烈拿出最干净的西装礼帽,仔细理顺头发,甚至还梳了眉毛,又把皮鞋擦得油亮。这样才能打起杂物柜里那把万分精致,有花梨木柄的伞。他已经下定决心,在礼拜日早晨邻里前往教堂时在最高处的风向标那里上吊。麻绳后会点蜡烛,正好在人们回家的钟点烧断最后一缕荨麻,冰冷的约斯伯格毫无痛苦,他掉进楼下的水池,溅起万朵浪花。
这辈子最后一天得去挑根最漂亮的白蜡烛。
“啊呀!快看!是他!”他情不自禁捏着喉咙笑出声,伞柄在手里汗涔涔的发黏。
会有人前来致哀,约斯伯格锁上门,暗自规划遗书中邀请前往葬礼现场的名单。有几位可能不会赏光的名流被安排在抬棺的位置。“没关系的。”他想“那帮吸血鬼不会错过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机会,他们要来,恨不得和牧师称兄道弟。”约斯伯格很高兴没看见太阳,他把怀表掏出来好几次,什么时候下雨呢?毕竟石板路上还干巴巴的,青苔也没一点儿潮气。他就是满怀信心,没来由的盼望,有清凉的水珠润湿脸颊。
盼望— —盼望— —约斯伯格被绊得趔趄。
正要抱怨,脚下的先生抢了他首先发言的机会。
“我的老爷,慈悲慈悲吧!”低头去找,污秽与垃圾残片中隐约能辨识出人形。这下可晦气死了,那是街上最年老的乞丐亨利,大概五六十岁却须发黄白,常年身披破布,五官都藏在皱纹里。这年头能活到这把年纪的叫花子不多,除非住在面包房的后门还一辈子碰不到随便碰着谁就要拿人家开刀的巡警。约斯伯格简直要怒发冲冠,他几近于把伞尖砸在地上,和石灰岩摩擦彼此令聋子也耳朵生疼:“该死的,别睡在大街上,你该早点去济贫院找个空床,为什么不去那儿长眠呢?哈!那脏兮兮的木板床和流浪汉最相衬!”他用能够想到最文雅的语言讥讽,其实也早就忘了怎么对人粗暴的报以污言秽语,酒后那点事儿约斯伯格当然记不得。亨利蠕动着满是皲裂的嘴唇磨蹭到墙根:“实不相瞒,我确实,哦,天啊,快要,大概?去死?”他身上挂着的破布条中胸前那块相对完整许多,现在正与根根凸起的肋骨同步起伏,越发剧烈,亨利正竭力呼吸并不干净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