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之战

硬质轮胎与地面上的积雪如同牙齿一般紧紧咬合，随后松开，只留下一片乌黑的齿痕，蒸汽缸的轰鸣声不断远去，直至消失，而那齿痕是它们留下的最后痕迹，如长蛇绕开孤独的宁远城，向着另一个方向延伸。
最后的一批军队也走了。大明四品文官，宁前道袁崇焕呆呆地站在宁远城最高的建筑——要塞炮台的边缘上，双手扶着还算崭新的女墙，任凭雪花飘落到他的头巾、布袍、官靴上。
“真的······全带走了啊。”良久，直到远去的车队在白雪之上淡去最后一丝影子，袁崇焕才轻轻叹息，苦笑着说道，“我早该想到的，按照高第那个比户部尚书还抠的性子，怎么可能浪费哪怕是一辆战车在这个马上就要被攻陷的地方呢？成功在鞑虏兵锋之下率领大军安全撤退，嘿嘿，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
袁崇焕回过头，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军官，问道：“罗立，要塞炮还剩下多少弹药？”
“回禀老爷，还有三个基数。”罗立是袁崇焕的家丁，先前礼部格物司林主事来教授数理学识和炮术的时候，他学的最为认真，也就成为了要塞炮的主炮手。
说起来也要庆幸一下，要塞炮的炮弹与高第军队里面的牵引炮不通用，携带又极其麻烦，否则以高第的搜刮能力，怎么可能给他剩下百余发炮弹呢？
赌局已经走到最后，是把命也输进去，还是赢得想要的一切，就看接下来了。
反正，他已经没有退路。
该回去了。袁崇焕想着，也是时候给那个精明的经略一击了。
“长长短，短短短，长短长，短短短，兑坤离坤，这是······袁字。”工部通驿司，从七品讯报主事胡思训在翻译完这个字以后，便猜到接下来三个字肯定是“某顿首”，但他还是要继续进行翻译，无他，职业操守而已。
他的面前，偌大的金属箱体发出不明意义的噪音，所幸配套的听筒可以有效的过滤杂波，否则讯报主事这个职位铁定没人来干。
翻译完整封信，胡思训咂了咂嘴，这个宁前道袁崇焕还真是有意思，外派从三品官员一年的私用电讯额度是六千字，他这一篇就用了两千余字，看来是不打算写几封家书了。
哦，忘记了，电讯中提到关外的军民大半已经撤入关内，仅剩他坚守孤城——看来是打算临死前把手上的官员福利用完了。
“看来也是个挺有担当的官啊······”胡思训的声音之中只是有一点惋惜，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负责技术活的从七品讯报主事，不是什么大人。
他走出房间，突然听到通驿司员外郎商应时对他叫道：“胡大人，您手中这封信，能给我看看吗？”
“咱家二十入宫，在这宫里待了也有四十年，居然也能看走眼一回！”狠狠地将那封信的抄件甩在地上，东厂提督太监，九千九百岁魏忠贤大骂着，“崔呈秀脑袋里都是浆糊吗？把辽地当恭桶什么垃圾都往里扔？那个高第，他到底是兵部尚书还是户部尚书啊?身为辽东经略，应当做的是帮陛下收复辽东，最次也要守住宁锦，结果他干了什么？关宁军倒是真没什么损失，可是现在我大明在关外还有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