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愿天堂安好。
part1
我在一个黄昏与夜晚交织的时刻出生,那时夕阳隐没在漆黑的树林中,月亮若隐若现,像是苍白无力,溺水的花瓣一样,不挣扎,也不喊叫,只是静静地在水一样的天空中飘散。
父亲为我取名 “莱昂纳多” ,这个名字来自德语和西班牙语,给予被起名者“勇敢的狮子一般的魄力”,是的,多年以后,我仍然会想起我的父亲,我父亲常说:“木匠的眼看什么都是准的的,不会出错!”,多年以后,这个名字造就了我,我也印证了这个名字。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就随风而去。
叔叔安慰我,他说,在这可恨的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和死神跳舞的时候,可以做一个华丽的转身,挣脱他的怀抱,人们总是躲不过死神的深情一吻,然后华丽谢幕,观众散场。
于是我天真的练习跳舞,稍大一些,我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只是委婉的告诉我,人,都会死。
我童年时光有一半以上是在父母欢声笑语中度过的,剩下的则是与略显孤寂的世界作伴。每个夜晚我总是梦到他们,我就坐在秋千上,看父亲卖力的锯木头,母亲梳梳明艳如火的卷发,用手帕为父亲擦汗。阳光明媚,春风和畅。可惜是梦,我永远也没法靠近他们。
每次醒来,我都会像多年以后的我一样,从木板床抑或简陋的草席上坐起来,看着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像是朦胧的雾气,在深蓝如海的夜色之中飘荡,之后又会在迷离虚妄中逗留片刻,之后再次慢慢回到梦乡。
part2
听奶奶说,叔叔小时候,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安静,甚至安静的过分。从那双深色的眼睛里,看不透他的思想。
有一次,奶奶看到他坐在椅子上,眼睛忽闪忽闪,像是动的蝴蝶,突然,他轻轻说了一句:“要倒了。”
奶奶看着他,叔叔又重复了一遍:“桌子要倒了。”,奶奶看了看身边那个稳稳当当的桌子,心想只是小孩子胡思乱想,没想到她刚一抬眼,桌子就“哐当”一下侧翻过来,像是有什么力量推到了它。而叔叔只是坐在椅子上,继续安静的坐着。
我叔叔不喜欢蝴蝶,有一次我出去抓蝴蝶,想做成标本,但是叔叔却一把夺过,对我说:“我讨厌蝴蝶!不放了,就别吃饭!”,于是叔叔拧开了玻璃瓶的盖子,放走了我辛辛苦苦抓的蝴蝶。他看着蝴蝶飞远,警告我不许在抓蝴蝶回家。
吃过饭他告诉我,蝴蝶也是生命,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就剥夺它生存的权利。我似懂非懂。
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很尊敬我叔叔,父亲总是说自己是个粗人,除了修钟,做表,剩下的就没什么了,叔叔不一样,他看过的书倒背如流,而那时父亲正昏昏沉沉的打瞌睡。父亲婚礼前叔叔因为小事和父亲吵了起来,当场撕掉了父亲毕恭毕敬地上来的请柬。
虽然后来叔叔参加了婚礼,但是之后就很少见他了,父亲说他沉浸在知识中,不要去打扰他。
我叔叔,身材颀长,目光冰冷,显得难以接近。他脸庞瘦削,如果不是胎记和伤疤,他是个十分英俊的人。父母走了以后,叔叔才摘下面具,有一天深夜,我看到他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呜咽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