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运死亡与爱情 第一章 爱情(3)
但我知道我不会走,除非我和他一起离开,我对自己发誓!我走进去,看到他们坐在床上玩牌、嬉笑。
“瓦西里!”他们叫。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说:“好啦,没戏唱了!连在这里她都找得到我!”
他穿四十八号的睡衣,看起来很滑稽,他应该穿五十二号。袖子太短,裤子太短,不过他的脸不肿了。他们都在打点滴。
我问:“你想跑去哪里?”
他要抱我。
医生阻止他。“坐下,坐下,”她说,“这里不能拥抱。”
我们后来把这些当成笑话来说。其他房间的人也来了,所有从普利彼特搭专机到莫斯科的二十八个人都聚集过来。“现在怎么样了?”“城里情况如何?”我说他们开始疏散所有居民,整座城市会在三到五天内清空。大家都没说话,这些人里有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哭了起来,发生意外时她在电厂值班。
“天啊!我的孩子在那里,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想和他独处,哪怕只有一分钟。其他人察觉出来了,于是陆续找借口离开。我拥抱、亲吻他,但是他移开。
“不要离我太近,去拿张椅子。”
“别傻了。”我不理他。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爆炸?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最早到现场的人。”
“可能是蓄意破坏,有人引爆,大家都这么认为。”
当时大家都那样说,以为有人蓄意引爆。
第二天他们躺在自己的病房里,不能去走廊,也不能交谈。他们用指节敲墙壁,叩叩,叩叩。医生解释说,每个人的身体对辐射的反应都不一样,一个人能忍受的,另一个也许不行。他们还测量病房墙壁的辐射量,包括右边、左边和楼下的病房,甚至撤离所有住在楼上和楼下的病人,一个也不剩。
我在莫斯科的朋友家住了三天,他们一直说:“你拿锅子,拿盘子去啊,需要什么就拿。”我煮了六人份的火鸡肉汤,因为当晚执勤的消防员有六个1:巴舒克,克比诺克,堤特诺克,帕维克,堤斯古拉。我帮他们买牙膏、牙刷和肥皂,医院都没有提供,还帮他们买了小毛巾。
现在回想起来,朋友的反应让我很诧异。他们当然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即使传言都出现了,他们还是说:“需要什么尽管拿!他情况怎么样?他们还好吧?能不能活下去?”活下去……(沉默)
我当时遇到很多好人,有些我都忘了,不过我记得一位看门的老太太教我:“有些病是治不好的,你只能坐在旁边照顾他们。”
我一大早去市场买菜,然后就到朋友家熬汤,所有食材都得磨碎。有人说:“帮我买苹果汁。”我就带六罐半升的果汁过去,都是六人份!我赶到医院,在那里待到晚上,然后又回城市的另一端。我还能撑多久?三天后,他们说我可以住进医院的员工宿舍。真是太棒了!
“但是那里没有厨房,我怎么煮饭?”
“你不用煮了,他们没办法消化。”
他开始变了,每一天都判若两人。灼伤开始在外表显露,他的嘴巴、舌头、脸颊,一开始是小伤口,后来愈变愈大。白色薄片一层层脱落……脸的颜色……他的身体……蓝色……红色……灰褐色。那些都是我的回忆!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以文字描述!甚至至今无法释怀。唯一拯救我的是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时间思考,没时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