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抬头望向夜空时，你会想到些什么？”
“想荒淫的陛下，想昏乱的朝堂，想刘谨的死期。”
“朱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形容陛下荒淫，这便是你的为臣之道？”
“你莫要拿我取笑，懵懂世人拿着他的批注当是醒世恒言，到底是如来佛的五指山，纵是出现孙行者，还不是要眼巴巴的等唐僧。”
“前几日我遇到了一个僧人。”
“他说麻三斤”
“何为麻三斤？”
“僧人说：上智者不言自悟。”
“这话答的妙，总归不到他佛的错处去。”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听得自己喃喃说道“即便是假唐僧，我也认了。”
元清拂袖而去，笑声朗朗，“月满空天，奈何，奈何……”
从此，我遇佛拜佛，遇塔扫塔。
听闻山中有一得道高僧，来拜者络绎不绝。
庙观香火长燃，高僧盘坐，古井无波，确有了却世间凡俗的出尘之感。
两人相顾无言，我突然脱口而出“高僧可有家人？”
他一愣，后微微点头，“尚有母亲。”
“你可想她？”
叹息声几不可闻，
“怎能不想啊！”
第二日高僧还俗，我将案前的佛经束之高阁，沉重的五指山压在心头，唐僧，到底是没有来。
终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抬头见夜空，夜空也凝视着我，安宁的时间总不会太久，此时的朝堂，新一轮的血雨腥风，已悄然上演。
两位老臣辞官还乡，上奏众人死的死，残的残，朝中局势瞬变，刘谨已然屹立不倒。
奏折已呈，也该去见一见老朋友了。
狱中昏暗，宽大脏乱的狱服挂在元清身上，屁股上血肉模糊，见我来了，高兴又艰难的爬了过来，说道“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也算是上天垂怜。”
“且等几天，我便进来陪你了。”
他立即反应过来，急切的说“当初众臣上奏立请诛杀刘谨尚且失败，更何况大局已定，你这时上奏无济于事，只是平白搭上你的性命，糊涂！糊涂！”
“众人立请时，我没有上奏，只因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于大局无碍，现在朝中人人噤若寒蝉，必须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俊杰，不做也罢。”
我入狱的当日，元清被抬了出去，我知道，我也有这样的一天。等待死亡，远比死亡要来得折磨人。
但我被放了。
发配到了龙场。
烈日下的锄头似有千斤重，筋骨之劳，劳在身，累在心。无人可诉烦闷，夜空便是我最好的倾听者。
所有坚持的事情到最后一定会有好结果，如果没有，那么就还没有到最后。
回首四十余载春秋，我苦苦追寻大半生的世间终极玄妙，只差一步，一步之遥。
崖边树林葱葱，遍洒余晖的夕阳，将我的影子无限拉长，我烦躁的左右踱步，我一遍遍的用树枝在地上划着：道。
什么是道？
理在何处？
只有一步，只有一步。热血集中到脑壳，心跳的声音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