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

这是一碗汤，汤很清，清澈见底，可这是一碗粥，是一顿饭。
顾垂颜躺在床上，身旁熟睡着刚刚生下三个时辰的女儿。顾垂颜眼角有些红晕，擦拭眼角，对门外道:“娘，我没有奶，一会儿孩子起来了，会饿的。”
婆婆抖开门帘，走进来冷笑:“饿什么？一个半岁没有的孩子，知道什么饿？”
顾垂颜默默点头，女儿在襁褓里熟睡，没有半分知觉。婆婆见了，又冷笑道:“你也真是有本事的人了，吃了我们家七年饭，生怕吃不完，又生个东西帮你吃，真不知道当初我们家造了什么孽，买了你这样的东西。”
顾垂颜擦擦眼睛:“我不过是生了一个女儿……”
婆婆勃然大怒:“好！好啊！你还要怎么着？再生个一窝女儿？呸！”
顾垂颜抿嘴，欲言不言。婆婆越发愤怒:“贱东西！我便是买只鸡，这几年来也下了一箱子蛋，你个贱东西却只不怀卵。好容易怀一个，又是这样一个，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瞎了眼，将你买了回来。”
顾垂颜低下头，已经带了些呜咽:“娘你若是这样讲，当初娘也是不应该生下来的。当初娘生下来时，恐怕也使奶奶遭了一顿骂吧。这样想着，娘你当年恐怕也是不该生下来的。”
婆婆大怒:“好嘴！好嘴啊！生了根草，还有本事了啊！明儿天，是不是要当皇上了？”又气急败坏的对外喊:“茹茹，你看你这媳妇，竟是骂我。”
钱儒慈听见母亲唤他乳名，急忙进来，安慰母亲:“怎么？她又作了什么？”
婆婆步谷晴半带呜咽半含怨气:“你没有听见，你没有听见，你这媳妇儿，骂我不该生下来呢。”
顾垂颜只低着头，不作言。
钱儒慈是钱家长子，钱家传宗接代全靠他。而他，半分是无赖，半分是读书人，剩下九分，便是替钱家传宗接代的机器了。
钱儒慈听了母亲的话，便埋怨顾垂颜:“你又做了什么？惹了母亲生气，你虽是生了女儿，以后也不是不能再生，何必自暴自弃似得。”
顾垂颜只不作言，钱儒慈又说了媳妇数句，布谷晴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钱儒慈看着母亲去了，这才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她生气，是绝不能惹的，惹了，你我都不好过。”
“她不给我饭吃。”顾垂颜讲。
“忍一顿就是了。”
“可孩子怎么办？难道孩子也能忍？你舍得？”
“我与你讲，扔了吧。一个女孩，留着，也没益处。”
顾垂颜听了，抿紧嘴，不作言。
钱儒慈又说了几句，便走了。留着顾垂颜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女儿，久久不能言。
半月后，顾家门前，顾垂颜抱着女儿，痴伫着，顾晓敏打开家门，看见门外的姐姐，已经不认识，问:“阿姨，你问路啊？”
这时母亲也从门里走出来，看见顾垂颜，吃了一惊:“哎呀！垂颜，你今日回来了。”
“妈。”顾垂颜顿了顿:“我生了个孩子。”
“是吗？”母亲很高兴，拉过顾垂颜的手:“嫁出去就没有回来过了啊，快进来吧，这寒冬腊月的。”
“我生了个女儿。”母亲拉着女儿手一顿:“唉，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