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核05(5)
215坦克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着,张干城死死抓着炮塔的外置铁架,抱怨道:“凭什么每次都是他们坐在里头、咱们挂在外头?”
高大炮眼馋地抱在炮管上:“你知足吧。我抱着大炮却不能开炮的痛苦,你根本不理解!”
车首驾驶舱内,远霜戴上了顺风耳的头盔和耳机,发着杂乱的报文。她不时转过头,看着右边那一片破碎斑驳的车舱内壁:正是这块装甲崩下的碎片,要了顺风耳的命。
杨小伦紧盯着道路小心驾驶:“远霜,你不该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没有人可以剥夺我参加战斗的权利。”远霜冷冷地驳斥道。
杨小伦叹息一声:“虽然你表现得很坚强,但我能感受到,你待在坦克里并不自在——你怕坦克,一定是这样,否则你不会发抖。”
远霜看着自己的双臂随坦克起伏而不断颤抖,自知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对杨小伦说:“1937年,我们在躲避扫荡的路上,碰到了一辆日本鬼子的豆战车。那么小,那么矮,甚至比村子里的大个子农民都高不了多少。
但它夺走了我妈妈。我抱着死了的妹妹,在田梗里躲了一天一夜,直到爸爸和其他游击队员找到了我……翻滚的坦克履带,一直是我不变的恶梦。”
杨小伦握紧了变速杆:“远霜,感谢你在我变成一个懦夫之前,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可耻。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坦克了,我不会再容忍敌军的坦克肆意杀虐!”
远霜侧过双眼,看到了杨小伦面颊上的绷带:“有了伤疤,你比受伤之前更像一名战士。”
杨小伦感受绷带下的伤口发热了,他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转移开了话题:“你在电台上发什么报?”
远霜却答道:“别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产生好奇。”
密集的电磁波,以215号坦克为中心散发开来,向远荒传去:
“志司侦察部:
特派调查小组其余同志均于种子山地区阵亡,已销毁关键证件,请设法对同志们的遗体进行善后,并望告知‘安妮’现阶段的大致位置。望速复电。
特派调查小组成员 远霜 于种子山以北地区”
1951年6月8日,志愿军63军188师防御阵地,距铁原:东南方向约15公里。
联合国军炮火一如既往地怒吼着,但与反攻初期的张扬狂怒比起来,重复至今的炮声已经显得单调乏味,像是一只老钟表在例行公事地发出周期性响声。
将188师的阵地表面翻炒了好几遍后,大炮群似乎终于吼累了,以非常突兀的节奏戛然沉寂下来。对于美军步兵突击队的指挥官而言,这就是发动突击的信号。他独身一人,从紧靠着前线的散兵坑里爬出,跳到最前沿的战壕里去,与自己的突击队员们会合。
“炮击停止了,大男孩们,准备突击……”这套背书似的说词,被指挥官喊到此处便卡住了,因为指挥官跳进战壕后便发现,没有人需要自己的鼓动和命令了,突击队员们,像一堆刚刚砍倒、还没来得及码放整齐的原木一般,横七竖八地塞满了整条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