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瑶】红妆(2)

作为宗主，梦呓是大忌，但金光瑶竟控制的极好，除此之外，绝口不提，反倒教人听了脸红心跳。
“大哥······大哥······”
唤着唤着，便把自己唤醒了。
入眼的是缭绕的床幔与流苏坠子，皆是明艳的红色。
坐起身来，一旁方正的叠着一缎鸳鸯锦被，其上鸳鸯缠绵似水，好生羡艳。雪白的中衣随动作摆动，被大红色衬得发粉，别有一番风情。
眸间慵懒，细细眯起，蒙着层水雾，唇角微挑，噙着浅笑，褪了素日圆滑的伪装，敛芳尊的这幅风景，旁人是无缘识得了。
着了黄白的金星雪浪袍，金光瑶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几时，只觉喉间干涩，移步桌前，握了只玉杯，握杯的手竟是比杯还要白上几分。清澄的液体撞入玉杯，泠然清越，甚是动听。一抿唇，却是什么琼浆玉露，应是置于大哥与自己对饮的罢。想毕连忙放下。
不净世裹了红妆。辉煌庄重的殿宇拉了红绸，直冲苍穹的四角飞檐坠下喜色的绣球，长廊悬着的山水壁灯尽是大红的良景，雕梁画栋的精致带了殷艳颜色，夏日的十里锦红染了云霞，嫣丽如血。
像是开在血里的素梅，金光瑶一身白衣十分惹眼。一位着聂家家袍的女修走近，草草施了一礼，散漫地道：“金宗主怎么穿成这样？快进去快进去！换了喜服的新人也得在房中候着。”
金光瑶笑容不减，她为人大咧也并未觉得不妥，只让侍女带着他回殿去。
一阵眼炫。
凤飞凰绕，旋金丝镶嵌游走，大红水缎间，百花绽满，落入玉带裙裾，绸面凉滑在手上流过，稍宽大的锦帔上了身。行凤大缎鲜艳欲滴，衬得素面的金光瑶粉面朱唇灿若海棠，姣好的浅淡笑颜比女子更甚。桃花春面，良人眼前。
二人皆是男子，又是门派之首，自然没有头盖凤冠，行事也尽量低调。
金光瑶自知世人笑他出身轻贱，配不上他的好大哥，与他成婚，已是奢望。如今奢望已成，便攥紧衣角，烙印入心。
“时辰到——”
喜色并着肃穆的聂家祠堂前，聂家列代先祖的灵位前，目光凝在一人身上，金光瑶看着聂明玦走近，光明磊落，一身不失沉稳的大红，一步一步，一路走进他心里去。
他执了他的手，如当日在祭刀堂一般，于掌事的念词中跪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连理——”
“礼成——”
和风吹过，景色在眼底潋滟成一片鲜红。
鬓上一阵烫人的凉。
眼角淌泪，打湿阴冷的铁台。空气中晕不开的血浓，是大哥的气息。
当年，这个地方，他手握利刃，五马分尸。四肢被埋在各地，唯有首级——夜深人静，他只有拥着聂明玦的头颅入睡才能心安。
怀中繁琐咒文下的狰狞面孔难以瞑目，果然，金光瑶又抱着聂明玦的头颅睡着了。
天未破晓，泛着似白非白的微光。轻巧躲过看守，一道魅影跃上夜幕，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御剑而行，墨色缭绕的山水风景急速向后落去，历历在目。
云萍城内的观音庙，空无一人，烛火明晃，映得冷峻的脸庞却柔如玉佛。胸前的白牡丹散了矜傲华贵，只余孤寒。血色溢满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