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房间无窗

一、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也，愚者不及也。”
朗朗孩童读书声，徐徐微风抚眉梢。书声虽悦耳，但心神早已飘出窗外大院，那里玩伴嬉笑声如潮。
虽是念得用力，但那横竖撇捺愣是沉不进心底。这让他很苦恼，晚上怕是又逃不过爹爹的掌手心了。
“德全，要一起玩吗?”玩伴的邀请在孩童听来仿佛妖魔的低语，吓得他赶紧坐直了身子，念书越发响亮。窗外的嬉笑声也越大了，但那笑声有了指向，这让孩童有些面红耳赤。
影子渐渐拉得斜长，大院里也只剩稀稀拉拉的几点笑声。孩童侧着身子看窗外，他想着早时院里的景象，想象着自己也是其中一个，那该有多好......
窗沿外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早上的玩伴，手上拿着他偷瞄了大半天的新奇玩具。
虽是害怕挨打，不过终究是孩子心性，被玩伴手中的玩具晃悠了几下，就只想着眼前的玩乐了。
玩伴蹑手蹑脚地攀着窗沿爬了进去，德全探着头帮他左右望风，但谁也没有留意到，院墙转角处一缕“福色”衣袍已飘扬多时。
隔日，德全依旧坐窗边念书，只是红肿的双手拿不起厚重的《中庸》，窗外嬉笑声少了许多。过了几日，窗封上了，嬉笑声再也听不见了。再之后，他念书的房间也换了。
二、
换了房间之后，只有些发黄的书卷，再也听不见那声声嬉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何，只是知道又能怎样呢。压下心中的委屈，恶狠狠的看向那书上的字字珠玑，仿佛要把它们一口吃下。
这边的房间也有扇窗，窗外是嘈杂的南小街，街对面的大院子也有扇窗，与此遥遥相对。
春去秋来不知几载，街上叫卖的小贩换了一批又一批，不变的唯有那郎朗读书声。书声从稚嫩到稳重，少年依旧坐窗边。
德全念着书，偷瞄着街对面的小窗。等到那小窗被缓缓掀起，听到“嘎吱”响声的德全马上从桌下抽出另一本书，翻到折痕处，清了清嗓子，好似说书先生般起势。小窗半开，一清瘦女子端坐在窗边，借着光绣着女红，脸上似是抹了淡妆，温婉而秀丽。
两年来日日如此，两人不曾有过交谈，但每日下午总会默契的两窗相对，听他念闲书，看她手中绣。
手中拿着用零花钱偷买来的志怪小说，德全读得好似茶楼说书般心情激昂，声音雀跃之意小贩皆知。只是知者又何止小贩，一袭“福色”大袍不知多少次驻足街角又默默离去。
又至元宵，德全坐在窗边，盯着那扇小窗，说不定能透着烛光多看一眼那窈窕身影呢，晚上又能做上一好梦。只是今晚却迟迟不见烛光亮起，想想也是那房间毕竟不是女子闺房，哪能晚晚见着。刚想今夜无望，却看到大院门前有两人挑灯出行，后边跟着佩刀大汉三两个。
德全义正言辞，虽是元宵之夜，城内通宵达旦，但毕竟两个女子家家，怎能独自出门，我既然看到又岂能坐视不管。念及此处，德全快步走出房间，告别一声父母便跑向大街，脸上笑意掩饰不去。
跑到大街上，四周环顾着女子的身影，但街上行人拥挤一时束手无策。这时竟听身后隐约传来清脆珠玉相撞声，与脚步声混杂急促而细碎。像是想起什么，他猛然转身望去，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在人群中被挤得左右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