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莲】中秋月夜(2)

那位先生也姓王，名曰濠镜，是王耀先生最为要好的友人。王耀先生本就一人，关系只有学生，门客与友人，王濠镜先生一人便占据了所有。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两人同样爱着这汉字，爱着这文学，爱着这大好河山，彼此熟知心中所想。论上学术与年纪，王濠镜先生也要唤王耀先生一声先生。
便是中秋之日，王濠镜知道王耀是独自一人，舍下家人来到那熟识的院中。恰逢他在欣赏那如水月色，不时歪头思索着什么，即使风有点大，扬起满地落花与叶，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思绪。王濠镜望着他浅笑着，偷偷溜进去为他披上衣。王耀捉住那手不放，还未回头：“濠镜，中秋佳节不与家人共度，来着寒舍可是有事？”说罢转头对上那人用扇遮笑的眼。
“先生怎知是濠镜？”王濠镜将手抽回，坐到他身旁。“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空院陪我的，只会有濠镜了。可想好，来了就别走。”
王濠镜取出家中携来的月饼与果点摆上桌：“自是不会走的。除非先生逐濠镜走。”
“怎会，笑还来不及呢。”王耀也进屋搬来了拾取细花洗净晾干而制的桂花酿。
苔痕青阶，落花满径，二人浅酌慢饮，吟诗赏月，风雅不尽。月饼甜而不腻，果点脆嫩可口，桂花酿清甜浓郁。酒入肚，兴致也起了，拿来了笔墨纸砚，挥手成章，又相互点评，互出对子。又或是谈笑风生，闲聊近日何处又有什么趣事，哪里又出现新的改变，对这国家这百姓有何好坏。微弱的油灯下，推杯换盏，挥弄笔墨，温情而又雅致。风摇桂枝，月影婆娑。
再过几日，便又一同品赏古文，交换着见解。煮上一壶茶，摘点丹桂撒入其中，顿时芳香四溢。又或游览那万千山水，细观那鱼鸟草木。
如果能一直这么陪伴下去，该多好。只可惜岁月无情，月色无情。
王濠镜先生是在月夜走的。他家本就富贵，他也满腹诗书，父母下死令让他去往西洋，若不是先前有事未成，何苦在这穷乡僻壤虚耗岁月。港口的巨轮在夜晚宛如阴森的孤岛，海浪一声声拍打，越发暴躁，阻止着不属于彼岸的过客。那是最冷的月光，一丝一缕都刺得王耀心口作痛，潮水般的人流将有两人冲散，这一散，便是天涯海角。
“先生——”王濠镜的声音划过海风刺入他的耳膜，眼泪就要落下。那可会是他最后一次唤我先生？喧嚣过后，只剩王耀先生独自伫立在海边。影子被月光拉得都很长，很长。寂寞，寂静。他悲，或许永久不归。他恨，弱而无力挽留。
“我知道，他会回来的。一定。”王耀先生的声音弱小的随风消逝。今夜，月色依旧。
你是否在与我共同眺望这轮明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