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温酒闲邀岁时雨(上)
愿你饮酒半生,相忘江湖
闲时倚门看落花,唱一曲青春不朽
杨九郎在那所洋医院门外已经蹲了三天了,门口扛枪的法国兵也已经盯了他三天了,怕是他再这样待下去,迟早要被架着扔进宪兵队的大牢。
不过,他们没机会了,因为杨九郎看到了从大院儿走出来的董九涵,身上的衫子皱巴巴的,面色有些憔悴,看来这几天没好过啊,杨九郎心下更沉重了。
“九涵,筱春他……”
“回去吧,班主…他…,九郎,你快回吧,租界不安全,你还是快回园子吧……”平素成稳干练的九涵,如今也乱得狠。
九郎不再说话,点点头转身便走。
出租界关卡时,又遇上了麻烦,那士兵看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国人,免不了为难。可九郎身上的钱在三天前进卡时已经几乎都用来打点守卡的兵了,如今身上没一个大子儿。
枪托儿,拳头,皮靴,一下下落在杨九郎身上 ,三天没吃没喝,毫无反抗能力。最后,好不容易在内襟摸出点儿碎银,才不至于被架到大牢。
回园子的路上,途经闹市,叫卖声,吆喝声,吵声,闹声,炸得杨九郎脑袋嗡嗡直响。之前日日路过,怎么没觉得这边跟花街一样,叫人心烦。
三庆园如往常一般,午场刚散,等着晚场的人三三两两聚堆闲侃,瓜子嗑得震天响,东街西巷的各路杂事儿趣事儿满场飞,又是那种叫人心烦的晕眩感。
“欸,你们听说了吗”又是这烂俗的开头。
“那张二爷”杨九郎听了皱了皱眉,继续向后台走去。
“能有哪个张二爷,就是这三庆园的班主,张筱春啊”杨九郎放慢了脚步。
“听说他两天前啊——”杨九郎停了下来,没转身。
“别急呀!听我说完啊!”杨九郎还是没回头。
“前两天——死啦!”最后两个字刻意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最后还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
周围人登时炸了,七嘴八舌,说他戏好活儿好,说他精明能干,说他为人傲气,说他妖气张扬,说他生活不干净……
“哗——”刚刚在人群间讲得眉飞色舞的人,被杨九郎一把提起扔了出去,撞倒了一张桌子。
围观的人还懵着,园子里的人赶忙过来救场。
有人将杨九郎拉进了后台,有人去给那客官赔笑赔钱。
人群又开始吵嚷,在后台都能听得清楚,又是烦人的晕眩感。
三天后,三庆园。
白色,满眼的白色,铺天盖地的白色。
是杨九郎执意要办的。
没了班主,这种事本该压着,尽可能不让外人知道,免得被同行乘机找事儿,元气本就大伤,然后一击即垮。
没有尸首,灵堂上供了一套戏服,张筱春最爱的那身。
“师哥!师哥!”有人大叫着冲进后院,跪坐在灵前的杨九郎起了身。
“外面,外面乌泱泱来了一帮人!”
等杨九郎来到前堂时,那些人已经进了园子。
“给我砸!”打头的人一声令下,身后立刻涌出一帮一帮的人,冲向各个屋子。在人群中,杨九郎看到了之前被他扔出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