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崔荣宰

最后一班车载着你晃晃悠悠地往终点站开。车窗外霓虹灯由点成线，像是变速的胶卷，又像是说不完的心事。
你无心为之眼晕，而是低头专注于手机里的一个人。
他最近剪了头发，却也没见清瘦。
“我仍孤身一人……我正努力挣脱。”
歌词到这里，当他清澈的双眼对上你的目光时，你心虚地退出了界面，转过小脸去看霓虹捻成的线，丝丝缕缕都缠上了暧昧不清的意味。
种种往事也在这时候掠过心头，像是暹罗猫小舌上的倒刺。
车子又晃了几下之后便停下了，你被广播里的女人催促着下车。她的声音萦绕在你耳边，于静谧的夜色中单曲循环，直到你听到一把熟悉的男声，正哼唱刚刚听过的片段。
落寞尖锐，像一根惊弦。
你循着歌声小心翼翼地挪到家门口，跺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在看见崔荣宰的一瞬间，你心里所有的起起伏伏都被铲做了平地，渐渐开始凹陷。
崔荣宰环着膝盖，乖巧地坐在你家门口。他听见你的脚步声，于是抬起头，看向你的神情里夹带着几分倦色，却仍是怯怯的。
一半是怕黑，一半怕你责怪。
这场景，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只是忘了带钥匙才在这里等你，而你也只是晚到家五分钟。
“你……”
崔荣宰听见你的声音，便知道你要问什么。
他起身，拍拍裤子后面的灰。一个微笑无意识地浮现，“我也不知道。今天本来挺开心的，就想出来转转，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坐上了公交车。
再后来走到努那家楼下，围着这里走了两圈，就上楼来了。摸兜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没有钥匙了。
好不容易抬手敲了两下门，哈哈，”崔荣宰没接着说下去，只是摇摇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在这里待着，睡着了，正好刚醒呢。
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崔荣宰笑着拿袖子蹭蹭脸，低着头不再看你，胳膊迟迟不肯放下来。
你知道，他这样的话就是哭了。
你上前一步，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退回来，与他擦肩，拿钥匙开门。手不知怎的开始颤抖。
“天凉了。进来说吧。”
他听了掩不住地欢喜。
你让崔荣宰去洗把脸，他却可怜巴巴地伸出手，“碰不了水了，你看。”
你这才看见他拇指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这是怎么弄得？”你顾不上别的，猛地抓起他的手腕仔细打量，发现伤口外面的血已经发黑凝固了。
崔荣宰心里暖暖的，“哈，你家门把手上挂的广告还是啥，我抬手的动作太猛，就划伤了。”
你放开他要去找药箱，他却笑嘻嘻地拉着你，“别去……努那你帮我吹一吹嘛，你吹一吹就好了。”
是因为怕疼吧。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真是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笑了，“别闹，”最终还是牵着他的手去拿的药箱，“不想留疤就别怕疼。你是要上舞台的人啊。”
身后没了声音。你知道这是自己讨没趣，于是不免懊恼地咬咬嘴唇，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