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Falling
1
金泰亨从梦里惊醒了。
下坠时的突然挣扎,惊醒后宛如溺水被人救起后的短暂心慌与窒息感充满整个大脑。
冷汗濡湿额前的刘海,紧贴着头皮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
倒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梦。在尚未成年的时候,也很多次梦到过,在梦里长出了翅膀,起飞后却不随自己的意愿落下,挣扎着,然后妥协,然后落地,然后惊醒。
心跳得异常快,还伴随着骨骼拔节的生长痛,一如既往的冷汗淋漓。
还想借助这疲惫的旅程赶快睡去,那点浅薄的潮意被夜半的风一吹,反而更睡不着了。
有时候他也会去隔壁找哥哥,试图在熟悉的氛围下重新获得一点睡意,隔着一床被子传来规律的呼吸,以及哥哥不甚清醒的安抚,在黑暗里成了另一种粘稠的温度,很容易就让人睡着了。
现在他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夜半惊醒,没有什么增加睡意的东西,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透过窗帘缝隙传来的光,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
哥哥在生活中也絮絮叨叨说过许多话,有一些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说人生的所有不满基本上都来自于两个方面,吃不饱和睡不够,活着就这么单薄。
在困倦消失得干干净净前金泰亨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景,要是能从中萌发一点睡意最好,不能也就只能瞪眼到天明。
2
不是有器官记忆这一说吗?移植过别人的器官后有概率获得对方十分之一的记忆。梦里的东西影影绰绰,梦究竟是怎么来的呢?书上说是意识的映射记忆的重组,是眼中脑中的世界的重新组合。如今金泰亨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由自主的天马行空的乱想起来。
和现实中坠落的感觉不一样。
稍微有些恐高的他不会尝试太多这样的游戏,为数不多的情况下是在游乐园的娱乐设施里,重重保护下从高台一跃而下,耳旁呼啸的风急促的呼吸以及血液倒流的声音,无不展示着鲜活的印记。
梦中不是。
像是被什么不知明的网兜住,在不断叠加的地心引力中向下拉扯,网不堪重负,破裂后继续下落。
分明梦最开始的时候还在路上呢。不是什么刺激的梦,就是平淡又琐碎的日常,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点,却突兀的存在于脑海中。仿佛不是自己的东西。偏偏又熟悉的打紧。金泰亨被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到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不可能,也就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梦里是上帝视角。一个男人走走停停的整个晚上。他抱着断折的双臂一直行走,周围人都有可以给予拥抱的人,安抚着他们的伤口。他就那样一直走着,背后被越来越多的血线缠绕,有什么拉着他坠落,没有人救救他。
看上去真可怜。
可是他分明西装革履,看上去体面又帅气。
金泰亨也觉得很孤独。
3
金泰亨其实并不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他一个人也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夜晚。活着并不容易,金泰亨早就知道,孤儿院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乖巧听话的孩子被选中,有机会获得独一份的礼物和家人,其余的孩子则一次次在窗边等待,等待下一个选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