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选项

大概三年级的时候，老师把我和一个女孩调成了同桌。
那女孩当时是学校里有名的聪明孩子，性格开朗活泼，还是校乐队的小提琴手。一般来说，幼儿园或者小学时期男孩子都往往是比较容易受到异性照顾的那个，但我的情况恰恰相反。所谓的外向性格，另一面其实就是大大咧咧和不管不顾。她老是丢三落四，忘记的小事总比记住的还多，每次都把早上穿来的漂亮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当时的我算是预料到这是老师抛来的麻烦，却完全没想到自己要照看这个麻烦那么久的时间。
我还记得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那时的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把课桌搬到女孩旁边的空位上，垂着头默不作声。女孩看了看我，随后就把自己张开的右手贴在桌面上，用胳膊推推我的肩膀。
“看！”
手的指尖全都从桌面上翘起来了，宛如一个吸盘。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把那只手举到我面前。
“怎么样，厉害吧！”
可她选错了对手。
有些人的手掌完全张开时，手指会朝内弯成弧形，指尖完全翻过去。我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原理，也许是因为手掌的肌腱比较长的原因。对女孩而言不幸的部分在于，我就是那种手背会弯成一个铲子的奇人异士。
于是我把手贴到桌子上，重复了一遍她刚刚做过的动作。自然地，我的指尖翘得比她高多了。她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有些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小小的胜利让我那孩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始认为目前的状态也不是太过糟糕的事情。
然后我们很快就变得非常要好了。
其实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容易建立。只要有一个能说上话的契机，座位接近的两人自然而然就会变得亲密。况且小时候的我是个有点自恋的小上帝，总觉得周围的小孩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而那个女孩——我不知道是她的思考模式和我相近，还是说她就是拥有某种理解上的天赋——总能对我的表达做出恰如其分的反应。这种交流上的无障碍让我很是开心。即便是我要经常提醒她不要忘掉东西，或者是把被涂改液和水彩笔弄得一团糟的课桌清理干净，我仍是觉得女孩是个很好的玩伴。
直到那天为止。
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应该是在第一学期的冬天。那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雪，只用了两节课的工夫就积到了小腿那么厚。即便是这么靠北，攒到如此之厚的雪也是非常少见的事情。一向不喜欢下楼活动的我，也受到了窗外那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吸引，来到了外面。
其实现在想想有点鬼使神差。如果我去和同学一起打雪仗，或者找个角落用雪堆些看不出模样的玩意儿，我也许就不会碰见她了。但我只是像往常那样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而已。
然后，我就看到我的同桌站在小卖部门口的空地上嚎啕大哭，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笨拙地揉搓着眼睛。
这并不是多么常见的事情。
我从未见过她哭泣。她小时候算是长得非常可爱的类型，因此经常有不少男孩子故意捉弄她。老戏法历久弥新，恶作剧也是一样。男孩子往她的铅笔盒里放虫子，在走廊里故意绊倒她，或是在她的书包里塞进能发出恶臭气味的道具。但这些手段没有一个奏效的。她没哭，甚至都不怎么生气。她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冷冷地瞪始作俑者一眼，随后立即恢复到之前和人有说有笑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