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医】浮木（八）

一旦打开记忆的匣子，有些事情就顺理成章的涌入了艾米丽的脑海。
那是一年秋季，彼时她从学院毕业不过数月，却正是战争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因着前线的药品告急，人手也严重不足，红十字会便发布了征收医疗人员赴往前线的告示。
她毫不犹豫地填了申报单子。学医这么久，若是只帮一些做作的上流贵族看些不痛不痒的病症，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去更需要她的人的身边。
更何况，在国家大义面前，艾米丽也难免一腔热血。若非前线战士们的拼命厮杀，自己还能如此安稳的完成学业？现在他们需要自己的这份能力，她自然不可推卸！
艾米丽的导师听到她也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艾米丽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他已经经历了人世中各种浮华，不管是虚名还是实利他都得过了，就算是死在前线也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也算不枉此生。可是艾米丽却是如此年轻，还是娇嫩如花般的年纪，她的人生可以说刚刚开始，还没有尝过各种美好的事情，怎么就能把自己往战场上送？！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上等人家的小姐，这又是何苦？！
导师好说歹说都劝不动艾米丽，见她坚持得很，不似好玩，这才不再劝了。
艾米丽随老师带着几车药品赶到了一座要塞之城，敌方派军进犯过好几次，但因为地势的原因都没能攻下来，而己方兵力不足，若是出城对战也占不到什么上风，双方军队在这里僵持不下，就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
艾米丽虽然对军事不甚研究，但是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若是这座城市失守，那面临的结果可能就是全线崩盘，敌军长驱直入，这个国家一夕之间就可被倾覆。
艾米丽能做的，只有更加认真的治疗伤患，以及默默祷告这场噩梦般的战争早日结束。
就在这种谁都无法打破的平衡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后，己方的援助终于到了，一队人携着清晨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座要塞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若非她被派去为他们检查身体，她甚至不知道还来了这样一群人。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看样貌打扮并不似自己国家的人，而艾米丽之所以能快速洞察出他们是援兵，不光是上头那讳莫如深的指令，还有他们那看似细瘦的身体下那令人心惊的力量。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廓尔喀佣兵，而奈布.萨贝达正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她注意到奈布.萨贝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因为在一群成年男人中，他稚嫩的脸显得格外突兀。而且在别人三五成群喝酒划拳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静静坐着，要么默默擦拭着一把小弯刀，要么就望着远处发呆。
艾米丽不由得上了心，于是向其他佣兵打听了几句，得知他不过十五六岁，因为家中突逢变故只余下了他一个人，才加入了雇佣兵这个团体。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么？”艾米丽还记得自己这样问过。
“是啊，没人敢接近他。”那个雇佣兵带着点忌惮的神色，“黛儿小姐可别被他这副模样骗了，他发起疯来可是很可怕的……”
“……发疯。”艾米丽嘴里缓缓咀嚼着这个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那个身影。
“是啊，”那佣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在战场就是个疯子，那杀人的样子就像来索命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