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似情书 6(9)

有一个周末去爷爷那里，他要亲自下厨做饭，我就陪他去买菜。不大的菜市场，爷爷带着我在摊位前走走停停，和卖菜的叔叔阿姨都是老相识了，他们问爷爷：这是您家小孙女啊，从国外回来的吧，都这么大了。爷爷很开心：是啊，很小就出去了，刚回来没两年。又问：毕业了，工作了吧，什么单位啊。爷爷依旧做我的发言人：这个孩子啊，在大学里做老师。一叠声的附和：那真是不错，看起来气质就好。爷爷听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作声，可是笑的合不拢嘴，又有人问：那有对象没有啊，这么漂亮。我笑着摇了摇头，说，还没来得及考虑。大妈说，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才行。爷爷说，那就随她自己了，我们老人家不管这个事，她自己做主。大叔说，做长辈的给掌掌眼才行，你老爷子可有一套。一边说着菜就买差不多了，帮爷爷提了点儿，其他的他非要自己提，我腾出一只手挽着他的手臂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里穿行，回头率挺高，都能感觉到爷爷的腰板似乎挺的更直了，他悄悄的感慨：
今天很不一样嘛，菜都便宜了你发现没有。我也笑，难为人家附和你夸你们家小孙女了，这是人家的营销计划啊。他点点头，嗯，难怪我今天买了这么多。
菜市场门口还有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好不热闹，爷爷在一个小推车跟前停了下来，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是双层的透明玻璃，上面贴着几个大字：冰糖葫芦。里面花花绿绿的，还没等我仔细看，就听到爷爷说，你要哪个啊，自己挑，爷爷给你买。我有点恍惚，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听到这样的语调，虽然现在的冰糖葫芦已经进化到这样一个水平，可是我身边的这个老人一直都在。我转头看看爷爷，他也在看我，眼里是宠溺，还有些满足。我装作仔细的挑糖葫芦，心里眼里有些东西要溢出来了，原来我小时候吃那些冰糖葫芦时爷爷的眼神是这样的，年幼的目光停留在你想要的东西上，而他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
我挑了两只，递给爷爷，他接过去动手拆开，又递给我，说是自己不吃，对牙口不好，我接过来，停顿了几秒钟，还是咬了一口，笑笑，真好，和小时候一样。他说，就知道你还是喜欢吃这个，和小时候一样。说着慢悠悠的朝家里走。我稍稍落后半步，赶紧收起糖葫芦，拿纸巾擦了擦嘴，这是在擦市场门口啊，这么多人啊，爷爷你能再给我买个口罩么。
爷爷做出来的饭菜经典又可口，从来没见过奶奶，在我出生前她就去世了，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是一个人，我小时候会问他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什么叫奶奶，为什么人家有我没有；为什么人生病了会死掉，我也会生病吗；为什么你把奶奶的照片都收在那个大箱子里之类，他有时候会回答，回答不了的就转移话题，在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的时候他就抽烟，我也不讨厌他抽烟，在我年幼的认知里，抽烟是可以被原谅的。
初中的时候写了一篇作文，就叫做我的爷爷，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当时的老师惊为天人，给了那篇文章满分。有部分内容就是描写的他抽烟，大致是这么写的：他躺在那张躺椅上，眼神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动，手上的烟点着，烟雾弯弯的升腾，突然那截自己燃烧的烟灰掉了下来，安静的好像能听到落地时 啪嗒 的一声，而他也好像被这个声音给惊醒，中指熟练的掸了掸烟身，才又吸了一口。夕阳正热烈，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在爷爷的脸上，他用那只不拿烟的手放在额头上，像是挡着光。我站在门后面看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有一个词叫做 执手相看泪眼，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