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2)

见上元脚步顿了，顾司晨趁热打铁：“听说天子将在阳城鼓楼敬酒，普天下人，都欲一睹天子真容。”
“上元，你，当真不要出谷一睹盛况？”
“既如此，便去一睹为快吧。”
二、
上元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那些女人的丑恶嘴脸，口腹蜜剑。梦里自己的父亲眼里只有权势，将天下当做自己的玩物，不悲不悯。梦见少年的笑容，听见少年说我永远护你。
他自小对人充满戒备之心，就连对上至的亲近也是在相处几年之后。
“上至，你保护好这个少年。”
上至脸上显出怯懦，眼神却很快坚定，拉着他一直一直跑，似乎要离开这浑浊的天地，知道那破空而来的剑羽对准上元的心口，却正中上至的后背。
“你不要怕，我会护你，我定会护你。
二人在山上农家，日日捡柴挑水，识药辩香，习武学字，好不快活。直到邓丞相寻到他，也寻到他，叛军首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也许是造化弄人，当初他的父亲下令株九族，一点儿余地也没有，今日轮到他了，叛军拥立者也寻到了他，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降。
上元皇族，怎可降？
他夺走他的血缎，一剑刺入他的胸口，将他投到崖下，转身只留下冷冷一句话，清冷至极。他说，那，你便死吧。
山崖不深，他却如坠深渊，他想起师傅给自己取名时，问他叫什么，他闭口不言，师傅便说，你既不肯说，我便唤你上元吧，从此即便世人弃你怨你，你和上至二人，必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
上元节，天子回朝，入夜，万家灯火，只为一人而设。
“上元天朝的子民们，孤在翌日，必保你们翌日安宁！来，请喝了这碗酒。”
“谢王上！”
一时间，灯楼下，人们的声音响彻天际。
青柠仅仅拉着上元的袖子：“先生，您可不要和青柠走散了。先生，先生？”
只见上元双眼无神地不知望向何处，人们太吵了，以至于他分辨不出他的方位。他还是他，只是身份变了，说话也不太一样。
说恨么，也不恨，本就是不为人世所容的感情，本就不愿再在这浑浊的人世间生存，将江山拱手让他也无妨。痛么？自然是痛的，自古无情帝王家，若可以，他宁愿不曾有情，自小，他守着自己的心，不近声色之乐，却不曾想，见了他，就像云见了雨，无论他的防备看起来多深，终要被穿透了去。
罢了罢了。
“青柠，我们走吧。”
“嗯嗯”青柠小心搀扶着上元。所经之处，人们自动避让，似乎是为他的仙气震撼了的。
“怎么，王上竟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花了眼？”
“顾太医”
“王上何不去见见他？兴许，上元并不曾恨过你？”
“不必了”
“恨许是不恨的，只是上元太过失望，这么多年竟未猜到我是王上安排好的”
“顾太医，孤想静一静”
“王上知道，只有那样才能保住上元的命对不对？”
“顾太医！”
“王上莫怒，上元心死，我自不会扰他，只是，王上当真不想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