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年代
上帝之子死了,又重获新生。他们因荒谬而信仰。而当上帝死了之后,我们早已是现在这样。在个性泯灭的普遍性之间,于历史发展的诸元素以及像云层飘忽移动的意象中,我们像僧侣一样。但僧侣靠祈祷获得释放,我们不能,我们可以写作,写作就是我们的祈祷。
像赫尔岺一样。
革命胜利后,人们手拉手,围着篝火欢呼,和之前警察焚书的情形一模一样,不过火涌的更高,声音也更加清晰可辨。我站在街道的拐角,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他们,火当然不会窜到我脸上,只是...它所映照出我们的倒影,贴在墙上,肆意地扭曲着,令我不得不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又能看到什么?在空气污染与霓虹灯下,夜晚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星星,也不见月亮。
回到公寓,与平常并无二致,洗过澡后便早早地休息,为了拜访一位老友,他在图书馆工作 — 政府投资最没前途的公共事业,难以想象,那位老革命赋闲后的情景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他们变了,她们变了,一切都变了....... 梦与现实中皆如此。
中子弹爆炸后的市区,辐射在几天内便降到了安全水平,我得以伴随着军队与革命者进入这里,拍几张照片,揭发他们的“罪证”。 这里很安静,与过去执行宵禁后并无两样,窗玻璃都是完整的,几辆汽车横在十字路旁,毫无生机。若不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市民的尸体,还以为这里刚刚举行了一场狂欢。
他们死了,死透了,也许这些人里并没有激进革命者,他们只是作为牺牲品,与旧的国家机器一并陪葬。不是么? 他们要真想杀人,战术核武器绝不是最佳选择,它连号都排不上。我,一些人,曾思索过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越思索就越深陷其中,就像阴影下的漩涡,不得不在无法自拔之前逃离,如果不这样,离真相越近,就越感到事情的可怕。
那里的每一个灵魂无法得到解脱,它们哀嚎着,化为一道道数据流,汇入信息的海洋之中。 一个小地区的势力洗牌,结果“只是”耗掉了数千名革命者的鲜血与几万具无辜的尸体,和十多万遭受辐射之苦的人的呻吟。
第二天在图书馆,我见到了他。偌大的图书馆只有一个管理员,不见一个读者,空荡荡的大厅,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因为没人取出过),积灰的书柜,只有这样。
我的老友在革命中失去了膝盖以下的所有部位,尽管他刚换了两条崭新的机械腿,仍看着有些滑稽。他与我在暴动刚开始的时候就参加了革命,作为最初的一批—也是最后的一批,我们并有什么荣誉或光荣的回忆,革命结束的很快,很多事在没开始时就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