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同归》(大结局)

大年初五，德云班子开箱，戏台子连摆三天。最后一日，开的大戏《潘杨讼》，前排坐的都是东北关东军司令部的一众参谋最次的也是个佐官，一众日本警察护着一位将官坐上正位。看得一群观众大声不敢出，心里直嘀咕。
鹏哥儿在后台喊住了张二爷，“辫儿！”
张二爷冲人笑了笑，将人拉到一旁坐下，“鹏哥儿，我正要找你呢。”
鹏哥儿拧巴着一张脸，犹疑着开口，“你们…能成么？我留下帮帮场子吧。”
张二爷一边上妆一边应道，“得了吧，最后上台的都是云字的，谁能比你差多少。大林唱完《金殿定罪》那一出，立马把人给我带走。后面儿几个警察彪哥已经搞定了，他送你们出城，师娘和咱们剩下几十个兄弟都在城外候着呢，出了城就跟着阎大脑袋走。”
鹏哥儿有些急了，“我们再一走，台上就剩你们几个，最后一场可是武戏《智擒潘洪》，你腿受得住么！再说了，到时候你们怎么出城？”
张二爷带勒头的手一顿，扭头看向鹏哥儿，看得鹏哥儿心里直慌，“张二爷是白叫的么？放心，彪哥还在城里呢。我们出不了事。师娘到底是个女人，大林还是个孩子，真出什么事总得有人拿主意。鹏哥儿，你跟着去吧。”
鹏哥儿点了点头，又道，“行，拿主意有你呢，也用不着我。”
九郎看着鹏哥儿背影离远，收回视线，接过二爷的行头替人穿戴好，“鹏哥儿你也没告诉。”
张二爷没说话，最后一场临上场门的时候，张二爷回头问了一句，“九郎，当初是我让你跟我走的。”
九郎给人递上六郎延昭的长枪，出声止了人言，“不后悔。”
前台已经催板了，九郎又仰起他那张笑脸，小眼眯成了一条缝，白乎乎的肉脸像个大白馕。他轻声道，“二爷，我学会三弦了，今天我给你伴奏，好不好？”
张二爷点头笑了，“好。”
《智擒潘洪》六郎延昭一身白袍银铠登台，台上武生玉人之貌，飒爽英姿，只听他开口唱但，“我杨家为社稷忠心耿耿！”
听过戏的一众老票儿觉着不对，这句分明最初《告状》的一句。德云班子何时出过这种差错？
却见那武生已在台上耍开架势，他气不断声不颤还颇有几分慷慨悲歌的豪气，“赴国难从来是自请长缨!”
本应是收势长枪点地，这武生却几次长枪轮转看得人目不暇接，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最后一板，弦师拉断了弦，锃鸣一声。台上武生长枪脱手，直直刺向正座上的日本将官。
正在城门口接应人的彪哥听见枪声，心道不好，带人就要往回赶。打巷里跑出一个少年将人死死拉住，“九涵！二爷呢？”
“彪哥…”
那日本将官右臂受伤并无大碍，吉井雄一在众人面前生生挨了参谋长一巴掌，他看着台上已经倒下的几人，突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台上武生并非郭家少爷，那白袍也并非“天下第一”武生传人的行头，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麻衣，此时已沁染上点点殷红。九位云字科子弟慷慨赴死。
吉井雄一对戏台深深鞠了一躬，或许他们真的很难征服这个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