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一位溺死者的房间（上）(15)

因为那面无表情而微弱的面庞，活像一个死人。
“我觉得，这是因为人终究是怕死的。”
“啊？”
她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吗？要是怕死的话，根本就不会选择投河自杀吧。
“从桥上跳下去，不过是一瞬间，你来不及后悔，就会被河水淹没。一旦你跳了下来，不管你多么后悔，对死亡产生了多大的抗拒，你都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任由肮脏沉重的河水堵塞你的肺部，让你在漫长的十分钟里面挣扎，最后窒息而死；而走进河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你随时能够返程，当你对死亡的恐惧达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你就自然不可能再挪动任何一步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问：“你说，对吗？”
我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但是我觉得，既然都想死了，对死亡的恐惧就不应该存在了吧？”
听到我的疑问，她头一次露出了人类的表情，是微笑。只不过那微笑带着无尽的哀怨和嘲讽。
“会的。当然会的——因为我就试过自杀。”
“……”
你这让我怎么接话？！
我再次哑言。难怪一开始就觉得应付不了这个女人，原来她早就不该是我讨好的对象了。
“那天和槐序一起自杀的人，就是我。”女生说，指着正在施工的大桥：“我和她约好了，在大桥这里——跳下去。可笑的是……我居然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不，应该说是稀里糊涂得没死成。”
槐序果然还是自杀吗。
而对于她的自杀动机我已经没有兴趣了，反正不是因为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向往，就是因为钱花光而走投无路了。
反倒是我眼前这个人——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什么想要死呢？”
听到我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这个家伙脑袋果然不正常。
见我不说话，她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额……大概是为了传宗接代。”我说了一个万用的答案。
她噗嗤地笑了一声：“那也不错——”
她回过头，继续望着河面：“而我——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正是因为我并没有想死的理由，才会一直抱着自杀的念头不放。”
也就是因为没办法对症下药吧。
如果因为病痛想死，那就治病；如果因为穷困想死，那就挣钱；如果因为失恋想死，那就再找一个。
但她只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就当是不让父母伤心吧。”我说。
“可是我是个自私的人，心里面只有自己，其他人的想法我并不在乎，包括我的父母。”她回答。
她还真是和我截然相反的人，我最看重的，就是别人对我的看法了。因此我不得不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漂亮耀眼。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我问。
“……为什么……”她望着虚无的天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都忘掉了。只是一心想死掉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