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初审通过短篇《尾页》

尾页
【礼】
“对不起，阿求。”
【一】
稗田阿求自睡梦中苏醒，在初醒的浑噩中，她听到似乎有谁声音的残响仍在周旁回荡，越来越细微，消逝于远处的黑暗中，最终安静下来。
在这漆黑的屋内，过于安静，静得反而令人生惧。
而漆黑和静寂最容易使人浮想联翩。
阿求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颗天蓝色的水晶，悬浮屋子的上空，散发着异样的幽芒，忽明忽暗，如鬼火一般飘摇，倒映在稗田阿求的瞳中，她躺在草席之上，发丝杂乱地散着，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意识仍沉浸于过往的梦境内，安静得仿佛就要和屋子融为一体，只剩下胸膛仍在规律地起伏着。
微弱的光芒堪堪照清了阿求的身旁，一张长桌，摆着笔墨纸砚，书籍杂乱地堆叠着，从长桌落到地上，就像是一套棺材，将阿求包围起来，而在那光芒无法照耀到的地方，还有更多书籍的影子隐藏在黑暗之中。
没人知道这一千年来，稗田家究竟收集了多少古籍，那是连铃奈庵都无法企及的数量，而现在，这些书好像都被堆进了这一间屋子里，砌成了书的迷宫，原本气派的宽敞屋子，在此时却显得如此拥挤。
阿求鼻尖微翕，嗅着书墨的香味，脑海里各种古怪的想法不受抑制地旋转翻涌。
一本书。
一本书的页数是有限的，无论是传记、小说、学刊还是文集，最多仅能依靠人为的增刊而延长厚度，人们翻阅书籍，就像是阅读别人的人生，汲取蕴藏在故事与经验中的智慧，品尝酸甜与苦辣，直至最后一页。
通常一本书籍的最后几页是最精彩的，或者是一篇故事的结局，或者是哲人智慧的总结，但有一些例外——历史，史记的最后几页，只会是一个文明的覆灭。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个事实，因为她是御阿礼，记录妖怪们的故事，编纂幻想乡的历史。
阿求曾经想过，终有一天，自己编纂幻想乡历史的使命将会结束，但她一直以为，那只会是因为自己虚弱的灵魂再也无法支持不断的转世轮回了，而在自己离去之后，必然还会有另一个“御阿礼之子”继承她的使命。
但没想到，另一个“御阿礼之子”不会出现了，因为最先倒下的不是她虚弱不堪的灵魂，而是这偌大的幻想乡。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快得就像文小姐取材被发现后逃跑的速度——想到这里后，她愣了愣，似乎是奇怪于这个特殊的比喻，眼神渐渐恢复了生气，不知在何处飘忽的意识终于回归了身体，支离破碎的记忆再度整结。
她从书堆中坐了起来，向四周观望，试图理解这熟悉中又藏着陌生的房间，她看向房门，窗纱之外，那原本该是初晨的阳光洒下的地方，此时却漆黑一片，比最深的夜还要漆黑，仿佛要将视线吸入一般，无底的深渊。
现在还是初晨，只有这一点，阿求无比坚信。
但已经再也见不到幻想乡的黎明了。
为什么？
悬浮在空中的水晶仿佛呼吸一般，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
因为太安静了，人里最大的稗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