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屑·盛夏2】【桃林】

“阿陶，吃早点啦！”
“哎！知道啦——”
“你干嘛呢你？”
水缸里多了一个小孩儿的倒影。锦鲤一晃身一摆尾，把倒影搅碎，水面荡开一圈涟漪。
“鱼都让你吓跑了。”
“让你吓跑的。”
“我站这么半天它们可没动过。”
“那是让你吓傻了。”
水缸盛满了一夜的雨水。四合院儿里的杂花蔓草像是被雨唤醒，抽出嫩芽裂开花苞，空气里弥散着泥土和雨水的清香。
“光顾着陪你看鱼了，快看快看，荷花开了！”郭麒麟一拍他肩膀，指给他看。
陶阳回身看去，大林已经趴在门口那水缸边儿上了，穿着件棉白的背心，下身一条灰蓝的短裤，光脚拖着双凉拖鞋。
溢满了荷粉色和墨绿色，老旧的水缸像是又有了生机。
这是俩人去年夏天在缸里种下的。就为了几颗莲子，还专门托付人去荷塘里挑了淤泥过来。俩小孩儿还下荷塘玩儿得跟泥猴儿似的。
俩人走近了看，忍不住拿手去摸花瓣，粉里透着白，脉络分明，触感很舒服。花瓣包裹着嫩黄的蕊，淡淡清芬。雨水留在荷叶上，手指一戳就滚来滚去。
“大林——阿陶——吃早点了！”
“王叔叫咱了，快去快去！”郭麒麟推着他往前院儿跑。
木桌有些年头了，嘎嘎吱地轻微晃动，搬出来摆在院子里那棵桂树底下。桌上摆着油条、炸糕、煎饼果子，配上豆浆和豆腐脑，俩小孩儿面对面安安静静地吃，桌子底下光脚丫子踹来踹去。
“哎，王叔，我爸去哪儿了？”
“估计是去找你于大爷了，昨天听他说起来俩人打算喝会儿茶聊会儿闲天儿。”
郭麒麟憋着笑，冲陶阳眨眨眼，回过头继续闲聊:“就我师父，坐一天不动唤不得浑身难受吗？”
陶阳埋头喝豆腐脑，这会儿抬眼看他，笑道:“有干爹在，大爷能觉着没意思吗？”
“行啦，你俩别贫了，赶紧吃饭，吃得了我一会儿还得收拾。你们俩小祖宗是没事儿干……”
“哎，叔，您今儿有事儿出去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跟这儿待着呗。好容易放个假我还出去干嘛？”
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郭麒麟搁下筷子，凑上前:“那就麻烦您跟这儿看家了。”说着就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搂住陶阳的肩头，“我们俩得去后山练功房转转。”
说时迟那时快，俩人转身就没影儿了。
吱呀——
咣当。
朱门向内推开，一线流光折进屋子里，光线里漫起无数尘埃。
到如今还是年久失修的破庙，与十年前没什么两样。而当年的两个顽童，已经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两人在偌大而空旷的屋子里走动，仿佛能够循着地上好似斑驳汗迹的印子，或是光影交叠里一个迷迷蒙蒙的影子，抑或是黑暗角落里木板裂开的哔剥声响，看见当年的自己。
“大林？”
“嗯？”
少年偏过头看他，眉目清秀俊朗，双眼清澈有神，弯着双眼抿嘴一笑，他的心神不由得微微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