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栖迟】

“九良，吃饭了。”
他解下围裙，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拉开椅子坐下。九良盛好饭，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
“你吃这么点儿？”他说着就要往对方碗里添。
九良拦他:“我不用。您别管我，吃吧。”
他拿起一只蟹，剥开，把肉挑到九良碗里:“这是新上市的六月黄，活的，你尝尝。”
“嗯。”九良看着堆起的蟹肉和蟹黄，夹了一口送到嘴里，“我自个儿剥吧，您快吃，一会儿菜凉了。”
“行。”一边应着，手中却不停下，挑出肉来堆在蟹壳里，滴了些酱油，放到九良面前。
用餐的过程沉默不语。他偶尔抬头望一眼窗外铅灰色阴沉沉的天空，越是不下雨，空气越是闷热，令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口窝堵得难受。
草草吃完饭，他站起来收拾桌子，九良围上围裙洗碗，他望着青年日渐宽阔的脊背，那个身影在眼中渐渐地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少年。
他回到卧室，打开行李箱摊在地上，打开衣柜，一堆衣服在床上堆积如山，都是两人的。他一件一件挑出来，叠好塞进行李箱。再也穿不下的旧衣服，他能看好一会儿，又丢在另一堆，接着继续收拾。
啪嗒——
灯开了。九良站在门口看他。
“屋里头这么暗，您怎么不开灯啊？”
“啊，我忘了。”他忽然抬头，觉得这屋子并没有亮多少，倒是外面好像更暗了——或许是日光灯老化了。
“我收拾吧，您去歇着。”
“那我……要不先出去了？”
“行。”
周九良坐在床沿，一件一件叠衣服，没过多久，孟鹤堂就进来了。
“你的毛巾，牙刷牙膏都在这儿了，还有脸盆。”他顿了顿，继续说，“冰箱里的绿豆糕要不你也拿去？你不是爱吃吗？”
九良苦笑了一下:“要不柜子里那几包泡面您也让我拿去得了。”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因为心思没在这儿而把这话当正经话听:“别了，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你还年轻……”说着就忽然住了嘴，看起来心神不定。
“我收拾好了。”九良站起来，拉着行李箱朝他——朝他身后的门走来。孟鹤堂转身避让，看着他走到门口，就把一把崭新的彩虹伞递给他。
“外边儿瞧着要下雨。”他说。
天空是灰蓝色的。不怎么令人愉悦的色调。
“我叫了车，就在楼下。”九良说。
他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到头来一句都说不出。
“那什么，孟哥。”九良朝他摊开手心，是这间屋的钥匙。
他默默地抓过，塞进口袋里，看了眼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又看看面前的人。
“路上小心点儿。”他叮嘱道，就像自家孩子出门远行，“别乱吃东西，记得健身，你看你最近这身体……”
“嗯，好，我知道了。”九良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手里攥着行李箱的拉杆，靠在门框上迟迟没走，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嗯……要是看到合适的姑娘……”
九良打断他:“我知道了，孟哥。”
他低下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