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星悬》2.8楔子——千年转世，九死方生【阿离篇】（上）(2)

“不过，”我顿了顿，“你这样付上两人的代价，即便你能熬过千年熬到人世，转世之后，还是要多受一番苦的。”
“何苦？”
“人间疾苦。”
“后生，我劝你别想了，你身体如此孱弱，在忘川是熬不过百年的。”
我看着那后生苍白的脸颊，不由地心疼，可我能做的，只有向他摆明利害，此外，别无他法。
可他竟是笑了，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终于卸下一身重负。
“如此甚好，千年而已，”红衣少年斩钉截铁地说到，“就当是，我欠他的吧……”
“可是后生啊，世间因果，不是这个还法。”我试图劝阻，“你还不清的。”
红衣少年抬头望着我，淡淡地说到，“您言孟婆汤八味汤引具是人生苦涩，可一切苦乐皆是世人心甘情愿，我们并非愚昧，只是更知道在自己心里什么更重要，”他凉凉地笑道，“那么诸般因果，无论祸福，就让我一人承受，不行吗？”
我熬汤的手一滞，竟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来。
“天地大道，不是我小小孟婆能掌控的，”我眸光低垂，望着他摇曳的灵魂，“你该上路了。”
他突然郑重下拜。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仙上，我慕容黎在此立誓，甘愿于忘川受百世之刑，即便是要尝尽人间苦难我都毫无怨言，您可否让执明……转世为人?”
那后生不由哽咽——
“至少这样，我和他，”他叩首，“还能有相见的一天。”
我眼见这少年泪眼们婆娑地拜我，自己也不禁掉了眼泪，似是有千斤重锤击在心头，我百般劝说，却还是抵不过。
原来世人皆言相守，是因守着就有记忆，就有念头，否则这似海情深，便都成了时间的陪葬。
原来人间黄泉，并无二致。
我望着这少年的衣衫似火，心中百味陈杂。
他在渡劫。
渡一场难以想象的劫。
凡俗里的生灵，穷尽生死所能做的一切，都在大道之中，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大道所至。
而他们不是。
我来自于阴曹地界，照理需得冷眼观之不能有丝毫僭越。
可我不忍。
当年钟馗天师的声音还在耳畔，让我心中响起一阵惊雷，“望汝禀天地之道，拳拳之心，澄澈之意，纳游魂野鬼，正人间善恶!”
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神灵不可入轮回是善？我冷观人世分离是善？
罢了罢了，我心头火起，砸碎汤碗丢入火堆，听着这噼啪一顿，好不畅快！
管他善恶，唯心而已！
我长叹一声，终究不再回答，只广袖一卷，“你二人恩德厚重，好自为之吧。”
“阿娘真的应承了他？”
“阿娘啊，当时确实走了个后门~”我笑中带泪，伸手刮了刮我这丫头的小鼻子，“忘川艰险，阿娘实在是不放心——”
“不过只此一次，你以后可不许像阿娘这样啊~”
我终究，还是不忍让这后生生生地在忘川水里熬煎万年，凭他现在的样子，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都难说，我便从自己小指里抽出最后一根仙骨给他造了一具身躯，忘川水鬼非比寻常，这身躯虽说是兽类，也可让他少些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