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非2--添炉

瘦子直呆呆瞧了一日天花板，勉勉强强进了几口食物。
入夜，门口终于出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你回来的早？”瘦子算着时间，知道他回的急切。
“不放心。”
胖子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昨晚接了那个电话，就想着当面呲他一顿，然而在看到瘦子的一瞬间，一箩筐话变成了这不疼不痒的三个字。
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打了个响亮的嗝。
然后转身跑出去，逮着主治医生问长问短，又拎着可怜的小师弟盘问了半天，确定瘦子这一天没什么问题，终于放心下来，坐回到床边喘气。
瘦子见他像个大陀螺一样来回忙活，眉头微微抖了抖，正要说话，胖子又掏出手机。
“哥，睡了吗？先别睡，那个谁……他想吃红烧肉，您给做点，再带两……带三盒米饭，对对！可不嘛，这祖宗难得想吃东西，您快着点，他饿着呢，得嘞得嘞……”
他撂下电话，细嫩嫩的手指戳戳自己正在抗议的肚子，小声嘀咕，“我刚才应该说带四盒……说四盒他能信吗？”
“十盒他都信。”
胖子闻声抬头，正撞上瘦子含笑的眼睛。那清澈的眸子里充溢着水色，弯成两道剔透的弦月。
这是胖子离开的二十几个小时里，他第一次现了笑容。
“饿了？”
“可不嘛，就您那宝贝外甥，这一场演出差点没折腾死我，哎呦我的妈呀，累死我了……以后加钱也不给他助演了，你们家孩子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能上台就是好的，管他跟谁呢……”瘦子的声音难掩怅惘。
胖子顿了顿，随即眯起细小的眼睛笑了，“你看吧，搭了好几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人就一根筋，我就爱看那满脑袋发胶一天换一头型跟羊驼成精似的，旁边站一正常人我就搭不上茬儿，你说这不是浪催的吗？”
“滚蛋！”
瘦子歪过头不理他，鼻子却酸了。
他们不再说话，瘦子微阖眸休息，胖子靠在椅子上歇乏，前一天那个电话，没有人提起。
所谓默契，或许可译为无需解释的懂得。
老哥哥推门进来的时候，胖子像见了圣诞老人一样欢天喜地的扑过去。
“你干啥？这是给病人吃的。”老哥哥抱着饭盒不肯撒手。
瘦子接口：“我刚吃过了，给他吃吧。”
老哥哥无奈的瞥了一眼满脸慈母相的瘦子，“你啊，你就纵着他吧！”
瘦子笑笑，“他累……”
多年以后，或许老瘦子、老胖子和老老哥哥已经记不起这个晚上。
这实在是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晚上，在他们风风雨雨大起大落的人生中，显得寡淡无味。
瘦子和老哥哥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一旁是吃得风生水起的胖子。
灯光很柔，瘦子的眼睛很清澈，老哥哥拉着瘦子的手很暖，胖子的腮帮子很鼓。
只是，那双温热的大手拉着的，是他险些失去的最疼爱的孩子；那鼓鼓的腮帮子里，堵着满满说不出口的情真意切；而躺在那里干净微笑的人，他是何等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