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裘】空谷(2)
02
他在深夜醒来,身边流淌的空气里有血的铁锈味。
他惊惧地环视四周,女人残破的躯体和满目的鲜血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张大了嘴,可是声音没有从那里发出来,他像条濒死的鱼,喉咙间只挤出气流穿梭在身体里发出的无意义的气音。
“我”杀人了。他痛苦地得出这个结论。那个在外人面前仪表堂堂的“他”写在日记里玩笑似的话语成真了。
他惊惶不已,眼珠拼命转动,他在房间的全身镜里看到自己,奇怪的是这满室鲜血里,他全身半分污浊也无,除掉他惊恐的神情和狼狈的动作,他仍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绅士?绅士?什么绅士!他在心里很快地否认自己,并痛苦地质问“他”,用风度翩翩的外表包裹自己,哄骗女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挣得女人们的欢心,然后杀死他们?这就是绅士?你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却在他醒来时自顾自地睡着了,用粗糙有效的方法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想象得出他倨傲的神情和漫不经心却疯狂至极的话语,“出卖自己的肉体给别人,无论是换取无谓的虚荣心还是换取必须的生活品都是可耻的。妓女空洞的眼睛里能有什么?连自己都抛弃的人,难道还指望她们有一颗饱满的心吗?”此刻的他甚至能想到他写下这一词一句的狰狞,“我会成为操作铡刀的刽子手,送她们去看看她们愿意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况且,我喜欢看她们瑟瑟发抖的样子,那真是可爱,也很有趣,不是吗?”
他跪倒在地,巨大的恐惧压在他的身体上,一寸寸地侵蚀他,这个他以为的玩笑成真了。他一直以来的底线终于被打破。
他们杀人了。
这个巨大的认知几乎要击溃他的神志,他几乎不敢触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生怕那红色的液体触到他的身体。
可他的每一跟手指都有灼伤感,他的手指无论“他”如何清洗,都不可挽回的沾染血迹。
云光熹微之际他才踉跄从破败的房间离开,清晨伦敦的街头蔬菜和鱼之间穿梭的只有家庭妇女和穷困的工人。他裹着大衣从街道上路过时显得突兀而诡异,他尚且没法从容地掩饰自己。
当他穿越广场时,钟楼里的钟摆正好于此时晃动身体,穿越广场时惊起一大片白鸽——
那真是壮观的景象,钟声浩荡,熹微晨光,一大片突然飞起的白鸽里,他看到了那个小丑张扬的红发,和在略带忧桑的脸上的温柔笑意。
那是只该出现在黑白电影和言情小说里的俗气相遇,在伦敦街头上演时却美好的要灼伤开膛手的心脏。他至此不能忘却小丑,即使他们在阶级分明的世界里有如此悬殊的差距。
隔着雪白的羽毛,小丑那张总是掩饰在厚重油彩和面具后面的脸甜美的像蜂蜜,他总是带一点悲伤的神情,可是除去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他是一个俊秀纤细的英俊少年。
他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他的帽子,里面或许放了玉米粒,无数的鸽子朝那里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