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满目昏盲 BE

全津城的人都知道，郭家的小少爷喜欢陶班主。
喜欢到搁在心尖儿上还嫌不够。
彼时，他还是个不谙浊世的温柔少年，有软和的发丝和爱笑的眼睛，璀璨如珠玉，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
他爱缠着陶班主，又生得一副讨喜的好相貌，整个戏班子的人都乐意宠着他，陶班主也是一样。
津城人就想，啊，这就算是要过一辈子了吧。
毕竟只要郭少爷在时，陶班主眉梢眼角的笑意就和暖得如同诗里汴都的风。
津城人是很单纯的，他们只知道这两个人皮相好看，性子也登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没人去想些别的。
直到班主被请到了平城，一走半年。
陶班主是自己上的路，但郭家小少爷似乎也在班主走后没了音信。
半年后，陶班主回城了，身边多了个姑娘。
那姑娘很是清秀婉约，穿着素净的衣衫，是个戏痴，对周遭物什漠不关心的样子。
津城人慢慢发现，陶班主不大一样了。旁人再提起郭少爷，他总是一副看小孩子顽闹的样子，对那个冷淡的姑娘却偏偏热络的很。
消失了半年的小少爷也总算出现了，只是本就有些瘦的人儿越发清减了，脸上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紧接着就有了陶班主娶亲的消息。
娶的不是当年的小少爷，而是那个打平城来的姑娘。
从那日起，郭府的草药味道终日不散，将郭家小少爷当亲弟弟看的张家公子干脆搬进了郭府照料他。
府门前的石板路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药渣。听府里下人说，小少爷不让人往路上倒那些东西，怕把病气儿过给了路过的行人。
就这么熬着，熬到了陶班主成亲那天。
那天飘着微雪，乌瓦红纱，在月亮底下分外的好看。
听人说，陶班主在平城生了一场差点要命的病，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人衣不解带地护了他半月光景，十指纤长而冰凉，再清明时就看见那姑娘正对着铜镜愣神。
周遭听着的人就问，你怎知班主不是把感动当作了心动？
说的人就回话，我哪里知道，班主自个儿怕也未必拎得清吧。
小少爷也去了，他穿着红衣，风一吹就要倒似的。礼节样样周全，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叫人把备好的贺礼送上去。他坐得笔直，嘴角带笑。
喜宴行到一半，张家公子直直闯了进来，见这般光景，气得连砸了几个瓷杯子，整个人都在抖，拽着郭少爷就走。小少爷仿佛坠进梦里，望着正堂上的双喜红烛，被拽走时毫不反抗，依然笑意温润。
新人入了洞房。
次日清晨，郭府里传出了消息。
小少爷没了。
张家公子哭得双眼红肿，带着人疯了一般闹进了园子。
他说，陶班主走的那半年，小少爷其实也偷偷跟去了。从衣物到饭食，到病后的照料，都是小少爷一人扛下。
他说，小少爷回来后，满心欢喜等着他来提亲，结果却等来了他和别人的喜帖。
他说，小少爷是穿着自己缝的正红嫁衣走的。
张家公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临了撂了一句，他不让我打你，掀了桌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