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三体作者)在2001年银河奖大会上的讲话(非作品)
当你被诊断为癌症时,世界在你的眼中会突然变成另一个样子:天空是红的太阳蓝的;而当你最后得知这是误诊时,当天空又变成蓝的太阳又变成红的后,这也不是以前的天空和太阳了,世界和生活在你的眼中美了许多,也增加了许多内涵,这种感觉远不是读十年书能得到的。一个人的末日体验是一种很珍贵的体验,那么全人类的末日体验呢?如果世界经历了这样一次“误诊”,那全人类同样会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我们的天空和太阳,更珍惜他们以前视为很平常的一切,人类世界将沿着一条更合理的轨迹运行。而能够带来这种末日体验的,只有科幻小说,这也是我构思这个末日系列科幻小说的的初衷。
科幻小说能够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作者和读者都能得到现实中不可能得到的体验,这就是我热爱科幻的原因。我是由一名科幻迷开始写作的,对科幻的理论并没有一个系统的思考。我喜欢文学因素较少、科幻因素较多的科幻作品,一直认为,透视现实和剖析人性不是科幻小说的任务,更不是它的优势,科幻小说的优势在于创造一个空灵的想像世界。我曾经有过一个自己现在也觉得很偏激的想法:把科幻从文学剥离出来(水木清华科幻版曾做过这方面的努力,主要体现在编辑虚拟世界百科全书上,但并不是太成功。)这种提法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各方面的抨击。我很赞同阿来的话:各个作者应坚持自己偏激的观点,而编辑就对各种观点持一种兼收并蓄的态度,这才是科幻发展的健康气氛。但另一方面,当科幻由一种爱好变成一种事业时,我发现有许多微妙的平衡需要掌握,这其中包括作品中科学性与文学性的平衡、思想性与可读性的平衡、作为文学的科幻与作为商品的科幻的平衡,而我现在的作品,正是这些平衡的结果,它们或多或少地背叛了自己的科幻理念。
对于我这样一个在科幻之路上跋涉多年的作者来说,这也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说到成熟,有这样一件事:为了参加这次会议我请了两天假,但是以一个别的理由请的假。早在两年前我发表第一篇科幻小说时,一位朋友就劝我在单位把写作活动保持在地下状态,他说:“在这样的基层工业部门,工作中的失误和错误都可以被容忍,但幼稚是不可容忍的,你要千万避免给人一种幼稚的感觉,否则你的前途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