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音』第一章 “奇怪”的林家兄妹(2)

林萌心绪平复后却也未见得困意重涌，多半是因为全身都被方才的鬼梦吓得冷汗涔涔，黏糊糊的怪难受，想来横竖都已经毁了一夜好眠，索性先去冲个凉，然后出门买早饭去。
零晨五点的落虚市在夏季时分已然晨曦微露，默然无声伫立在七楼阳台边的林萌披散着长至腰间的棕色卷卷毛，一身薄荷绿的碎花睡裙勾勒出她还未完全长开的身姿，猫似的懒洋洋。在这里，透过身旁厚重的窗帘，依稀可以捕捉到书房微弱的灯光，整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野姑娘在此时竟流露出了恬静温暖的笑容，那是不同于敷衍的假笑、不甘的冷笑的笑容，是真正因幸福满足而生的欢喜，只是因为书房中的那个人——这间公寓真正的主人，林萌的哥哥，林荫。
哥哥林荫比自家“伪”大学生妹妹林萌大六岁，却已是一家动漫公司的高级技术顾问。作为技术宅一枚，林荫倒不需要像朝九晚五的办公党那般日日往返公司，总的工作安排也是相当自由，唯一的缺点便是昼夜不分地熬夜加班。这一点，对于职场新人来说，刚开始倒有点难挨；但对于林荫这样的狂热“老干部”，沉迷网络与程序的工作，本身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照这架势，林萌深信自家老哥铁定又干了一夜通宵。以前任凭她怎样苦口婆心地“教育”都无济于事，索性也不再插手这档子破事，只是日后在每天帮某人煮了杯清茶，由他再怎么抵制，也非给灌下去不可。
蹑手蹑脚冲完凉，又将煮好的茶倒进保温杯内，再三确定没有惊扰到老哥，林萌悄悄咪咪溜出了山海公寓701室。
然而这一切早已被“机智”的林家哥哥看穿：待到自家妹子出门，林荫便若无其事摘下了挂在鼻梁上的护目镜，揉了把辛苦一夜的眼，慢慢踱出书房，一步步逼近厨房……直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倒掉了保温杯中大半的苦味浓茶。高冷禁欲系IT大神的人设在这一瞬之间摇摇欲坠，随后又凭借着那习惯性抿嘴假笑——分外撩人，微微上扬的嘴角撑住了场面。
……
“哥？怎么起这么早？”一进家门的林萌似乎早有预料，顺手将小笼包和豆浆摆上茶几，一边兀自塞食，一边漫不经心询问道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林某人。
“明知故问，可以啊，丫头……”林荫不紧不慢打了个呵欠，淡定且自觉地拿走一杯豆浆细饮起来——即使心虚也要有风度！
“萌萌，今天……我……我想带你出门一趟。” 刚品上几口香浓豆浆的哥哥在经历这小插曲后迅速恢复了平静，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神色略显迟疑却又像隐藏着一份如释重负的情绪，随即补充道，“权当作解解整日宅在家的闷儿。”
“就，今天？……也好。”林萌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今天啊，农历的七月初七——长长的眉睫刹时低垂下来，神情恍惚间却也瞧不出明显的情绪的波动。“那就谢谢哥哥啦！”她转而想到这毕竟是兄长的一番好意，遂又在火石电光间更换出一张莫名淡漠悲戚的笑脸。
是的呢，日子久了，久得连林萌自己也快忘记了，哥哥却仍要替她背负着。自“那件事”以后，在每一个七夕，林萌似乎都能看到一袭身着浅蓝色水手服，梳着双马尾的靓丽身影潜藏在光影交错的角落朝她无声地挥手微笑，手中还紧握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是那人打算送给林荫的……林萌其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在哥哥的悉心照顾下浑浑度日的中二病患者——表面有多皮，内心就有多怂。于她而言，害怕、内疚、悔恨……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许多，但也永远不会消失，永远是那样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