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下）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我看到陛下抱着他回来了。
陛下赤着脚，在雪地一瘸一拐地抱着他走，旧雪因为他匆忙的动作漱漱地往下落着，也不断有新雪纷纷覆上他二人的衣袍，片刻就是厚重的惨白。
小厮们拿着伞跑过去，却被他一脚踢开 。
“都给朕滚开！还不快叫医丞！”
他是愤怒着说的。
我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那位瑤光王从我身边经过。
他躺在他怀里，眼睛紧紧闭着，面色就如这雪一般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尽的血迹。
即使是昏死的，我还是看见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慕容离，是因为遗憾么？不甘么？还是，悔呢？
我无从得知。
他将他放到他房里的床上，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看看，毕竟，除了内侍，旁人是进不得他的屋的，包括我。
有小厮端来热水，他回头接的时候看到了我，然后他对我说，你进来吧。
我疾步走进去，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地下看着，不敢靠近。
原来，他的房间里挂满了画，红衣清魅，白衣素雅，玄衣孤漠，都是同一张脸。我知道，画上的人不是我，是慕容离。
他用毛巾蘸了水，细细地，温柔地为他擦拭，手却是颤抖的。
我知道，他可能醒不过来了，是慕容离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只希望，死神能少一些凉薄，晚一些带他走，圆了这最后一面的愿望吧。
心里沉重的悲痛压地我喘不过气来，我第一次敢主动开口对他讲话 : “陛下，你怕吗？”
我知道这样问或许有些不敬，可我还是问了。
他也没恼，默默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我看了一眼。
于是，我便知道答案了。
他是怕的，我分明看见他眼角有泪。
医丞终于来了，陛下站起来，默默退到一旁，他的鞋还没有穿，他的脚已经红的发紫了。
医丞只是把了脉，便结束了检查。
“陛下，微臣无能，只能给公子打一剂强心针。”
那位医丞许是新来的，他见了我，脸上一惊，听到他低低地说，这位先生怎的和床上那位生的这般相像。
陛下咬着牙，让他滚。
他朝着一群小厮怒吼“王太医死了吗？怎么不叫他来？”
小胖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答 : “陛下，您忘了吗，王太医已经病了数月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一次开口 : “陛下，即使您把整个宫里的太医都叫来，结果恐怕是一样的。”
他这次竟然也没恼，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半晌，他嘶哑着声音说  :
“好，打强心针。”
后来，我们所有人都退下了，
我在向煦台的屋内来回踱着步子，窗外的雪还不见停，都已经完全盖住下面的那一泓池水了。
我这才想起来，那羽琼花，已是许久不曾开了。
是啊，冬天来了，天数不容得它开，它又如何开得呢？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我派身旁的一位小厮去打听慕容离的消息，却是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