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旻』归人

夜深了，我却还没睡着。
“睡不着也没关系，有我陪着你呢。”以前失眠的时候，柾国总是会轻轻把我拥入他的怀抱，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这么说着。
可现在呢？
被打开的行李还放在一旁，衣物三三两两地铺在上面，沾湿了的纸巾散落到地上，松软的枕头也湿了一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都怪我。
高中时我以学校现代舞的首席身份毕业，到了大学也是学校的重点培育对象。我梦想着有一天，我会加入国家数一数二的舞团，带着荣誉和骄傲，站在纽约乔伊斯剧院的现代舞圣殿上。
我为此付出了比别人多上十倍百倍的努力，几乎在舞蹈室和宿舍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但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能看到舞蹈室门口那黑乎乎的小脑袋。
“小学弟，偷看别人跳舞是不礼貌的行为哟。”我还是没忍住逗他的心思，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
他像是撞了鬼一样，红着脸跑了。
从那以后，偶像剧中的“偶遇”每天都在上演，到后来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我后面“智旻哥”“智旻哥”的叫，叫着叫着就成了“宝贝”。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合格的男友。练舞需要保持身材，我已经习惯了不吃早饭。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总是每天早上带着早餐来找我，看着我吃完才肯去上课。
又譬如他知道我怕冷却总是穿得单薄，于是冬天他总是会带着围巾，再卸下一半围在我的脖子上，明明他以前也不喜欢戴围巾。
大学毕业后，我跟家里出柜了，结果不出我所料。之后，我搬进了他的房子和他一起住。
进修舞蹈需要昂贵的费用，跟父母出柜失败后，柾国就支撑起了我们的生活。为了不拖累他，我放弃了我的梦想，在一个不起眼的学校当起了舞蹈教师。
但两个人绵薄的工资除去房租后所剩无几，并不足以支付生活琐费。靠着爱情在巨大的压力下苟延残喘，可又撑得了多久呢？
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新鲜感似乎被消耗殆尽，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渐渐减少，连说话都成了奢侈。
他是不是只在乎工作，一点都不在意我呢？
恋爱中的人总是多愁善感，我分明知道他有多大的压力，却试图通过争吵来吸引他的注意。起初他还会哄哄我，一段时间后开始反驳，到最后连话都懒得说。
后来他跟我说，别闹了。
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如果你是他，或许也会觉得我挺无理取闹的吧？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我分明都是知道的，他已经为了我，拼搏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可我还是由着自己的私心肆意妄为，亲手摧毁了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耐心。
可我浮躁的心绪还是战胜了理智，不过我还是挺冷静的。
冷静的收拾好一切，然后冷静的离家出走。
离开了我最后的依靠，我无家可归了。
我找了间酒店打算暂住一晚，在酒店的房间里盯着手机，期待一条信息，亦或是一通电话。
我等到了，可是我没有回。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为什么那么固执。
我关机了，在酒店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
睡不着，就去散散心吧。我决定出去走走。
我路过曾经就读的大学，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舞蹈室亮着灯。我不经意的想起那个傍晚，红着脸逃跑的那个他。
我路过一家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桌上放着的两杯咖啡。我不经意的想起打电话支支吾吾的约我出来见面，却姗姗来迟的那个他。
他说:“等很久了吗？对不起……”
我路过了汉江，那里的焰火绽放得绚烂。我不经意的想起在那年烟花也如此美丽的汉江，慌张又真挚地说着要与我相伴一生的那个他。
他说:“智旻哥，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陪着你，你要不要试试看……和我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