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离】一念
假如没有了最后的雨中对持,假如…
攻城的号角声破空而来。兵踏城门,枪棘亟策,箭雨凌风。远处的天边响起沉闷的轰雷,乌云密布,却独独不见下雨。
朝殿内,富丽堂皇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震下的一地砖瓦与仍沾着酤水的觥筹。
王座上,执明仰枕着慕容黎的腿,托着玉盏小抿,门外的兵临城下滔天肃杀,都似与他毫无干系。他眼神迷醉,眉目间似乎还含了笑。
慕容黎低头看着他,白玉般的手轻轻捋着他额前略微散乱的发丝。他看着他,眼里是此前执明从未见过的,浓烈到恍若要灼伤他心口的情愫。
执明将手里抿了半杯的酒举起,送到慕容黎唇边。慕容黎一顿,却也半句话都未言,就着执明的手,尽杯入腹。
执明见之,轻笑出声。待慕容黎饮完,便随手将酒杯一扔。殿内铺了地衣,上头还以玄金线秀了天权的图腾,酒杯砸在上面,倒也没有碎,而是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跳了两跳,却是躺在那里,彻底安静了。
扔了酒杯,执明拉过慕容黎的手,一手揉了揉他的指尖,一手拂过他再熟悉不过的袖角。“起初本王以为阿离喜爱羽琼,这身衣裳秀的就应当也是羽琼。后来你离开天权,念你念得紧了,翻了书籍,才知道是昙花。”
执明说得很慢,像是一边言语,一边回忆。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曾经炙热的感情都随着岁月颠簸,付之东流,不起波澜。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执明的话,慕容黎听在耳里,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枯竭。执明其实已经感觉得到,慕容黎浑身都在隐隐颤栗。但走到今日地步,他却是再没了力气去询问究竟了。
“王上……可喜欢我着这身衣裳?”慕容黎开口,声音是难掩的颤抖。
执明点了点头,他已经开始有些晕眩了,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喜欢,喜欢得紧。本王第一次见你时,你便是着的这一身衣裳,好看得紧。只是这昙花……都说昙花易逝,转眼即灭,若是阿离,本王又怎舍得?今日……今日阿离着它来见本王,可是来为本王送行的?”
慕容黎呼吸一滞,眼眶渐渐泛了红,拂着执明发丝的手也跟着一顿。“王上不会有事的。”
“阿离,事到如今,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执明把玩着慕容黎手腕上的血玉手链,那是用那块制完簪子剩下的血玉制成的。当初其实是和血玉簪一起做成的,只是想着改日再送出去,全当做是见他的一个滑头理由。
回想一下,是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呢?是了,是去遖宿寻他的那一次。那日阳光正好,他见到他,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想也不想就把他抱在怀里转了圈。
想起这事,执明又笑了,只是这笑,多少带了点自嘲的意思。
殿外的炮轰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将这座王城轰成灰烬,半点余地也不留。
执明表面无悲无喜,可外头的摧毁者,毕竟是瑶光的将兵,他又怎能不恨!
炮轰声夹杂着房屋砖瓦的坍塌声强硬的灌入执明的耳,他眼神一暗,握着慕容黎的手忽然狠狠一抓。
慕容黎只觉手背顿痛,不自觉的手微缩,等回过神来,只剩瞳孔中映出的一颗颗滑下坠落的玉珠,以及手背上浸出血珠的抓痕。
慕容黎呼吸一滞,想要伸手去抓那些溜走的玉珠。执明却忽然紧紧拧住他的手腕,“何必呢?都掉了,早已无力回天了。”
你看,事已至此,再做什么都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慕容黎心脏骤疼,这种感觉,便像是要将他的心生生挖出,扯断血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