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海岸 1.旧时的黎明

 “我们的高等教育到底怎么啦！”讲台上的老师面红耳赤，怒目圆瞪，那不是一种装出来的愤怒。掩饰下的愤怒必然有要追求的目的，但是老师的声音却格外颤抖，不似曾经准备过那样铿锵有力，也不似为了让台下的人有所觉悟，而是一种少见的心声。恍惚中，我抬起头，想问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今晚吃什么。
“学生没个学生样，上课睡觉的，玩手机的，不带书来聊天的，还有我最不明白的是，你带别的系的女朋友过来听课就算了，为什么要接吻？为什么？”我能在哄笑中听出最后那个为什么的落寞，老师大概没经历过那么刺激的爱情吧。但是我到底是谁？还有我为什么那么饿，今晚说不得要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下课铃在闹剧中响了起来，这大概不是什么正经的学府，大胆的学生还没经过老师的示意，已经从后门溜走了。我不屑地想，既然是这样的态度，又何必来上课，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又不拂老师的面子，也不会给同学造成不良的影响，一举三得啊。
台上的老师突然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的一句，“下课。”
那是很简约的语气，丝毫没有带上他之前的气愤和落寞。让我又不得不怀疑起来。在我的怀疑间，同学们一哄而散，特别是几对情侣溜得特别快，不带书起身就可以走，是迅速呀。
不得不说，教室的灯光做得很合适，不刺眼，又照亮了每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平面，即使在白天开着灯，也不与阳光混合在一起影响整个教学空间。专注于那些灯光，我不由自主地打出了一个喷嚏。哦，至少我是一个光过敏的人。这个喷嚏成功地吸引到了还在收拾东西的老师，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
安静维持了一些时候，我对时间并不敏感，思绪已经飘到了其他地方去了，比如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是谁还能如此冷静。嗯，超乎常人的冷静是我的又一个特点，我甚至右手自己动了起来，按照我的肌肉习惯，我还是一个喜欢记录细节的人。这些细节分析下去几乎无穷无尽，于是我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抬眼望了望前方的老师。
他终于收拾完了，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包，又放了下来。我猜他在纠结要不要跟我有所接触。“你......你不去吃饭吗？”
阳光的颜色逐渐变红，我还是对时间不是特别敏感，我怀疑我还是发了一会呆才回答他的，或者说在问他。“老师，请问您是教什么的？”
我在想，我问的问题是不是过于刺激了，万一这会儿已经是期末了呢。
“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什么，兴许是受到了我的传染，轮到他开始发呆了。阳光从橙色变成了橘红，在云层的遮掩下，光已经很暗了。“是啊，我到底教什么，今天都没给大家讲清楚呢。”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居然在自责。
我站起身，向讲台走去。步伐混着有节奏的踏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响。我脚上的是一双品质很好的皮鞋，让主人的每一步都显示出了自信，也都向他人预告主人的到来。那份回响给我营造了势，我突然间就从本来迷茫的状态醒过神来，反而自信满满，往前越走越急，直到我能确定我能凝视他的目光。
我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火焰，那炽热之物或许不比天空高悬的烈日，却的确能让人在隆冬取暖。“量子计算方法。”我扫过了他的公文包，半本教材露在了外面。
“嗯，我想来，这大概是门哲学课。”他半开玩笑地说着，让我知道他的思绪似乎也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走吧，我请你吃饭。”他拎起了包，示意我跟他一起走。
我点点头，望了望头顶的灯光，想着要不要顺手关灯关门。他笑着示意我走出教室。教室里的灯自动关了，教室的门也缓缓地合上，透过门我还能看到最后一丝紫红色的阳光悄悄地爬出了窗外。
教学楼外，道路也被布满了路灯清晰的光芒，就是夜晚的丝丝凉意伴随着微风缓缓降临。这大概是秋天，因为见不到亚温带阔叶林类植被的显著变化，又或者这里是海洋气候，四季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