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吟(2)
宫灯搁在一侧,柳枝曳于身边。他撑着脸,好奇地看着三兄如变戏法一般从袖中取出一叠纸,三下五除二地叠成小舟的模样,又拿出一枝蜡烛,探到宫灯内点燃后将其固定于纸灯中心。
然后三兄搂他在怀内,握着他的小手在池畔放落这盏舟形的纸灯,再拨了拨水,兄弟二人静静瞧着那点星火悠悠飘入太液池浩渺烟波内。微风轻拂,很快便将它送入先时宫人们所放的万盏明灯中。
他偎在哥哥的怀中,突然低声道:“三哥,我想阿娘了。”
三兄并未说话,只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三哥,你说我放的这盏灯能流到阿娘在的地方么?”
“十六郎心诚,定然是可以的。”
“一盏会不会不够?”
李嗣升浅浅一笑,低声哄他:“那等十六郎长大了,三哥送你一池碧水,到时候你想放多少放多少!”
他拍着手笑了,声音童稚清脆:“一言为定,三哥可不能骗我!”
“我们是兄弟,是骨血相连的亲人,三哥怎么会骗十六郎呢?”李嗣升温和地注视着他,语气郑重如承诺。
回忆就此终结,他微微瞬目,将怆然的情绪尽数收敛于冷漠神色之下,转身不再给予那期待着他回应的使者一顾,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诉圣人,就说,从前三哥曾允十六郎一湾碧水以放舟,今日该是践诺之时。”
权力如致命的罂粟,一旦沾染便不能放下。身为李唐皇室的一员,他明白,三哥明白,上皇也明白。
彭原行在。
李辅国悄然一觑御座之上的新帝,只觉他神色异常平静冷定,心下不由更是不安,试探着道:“永王抗旨不遵,不知大家……”
李亨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去宣高适,李岘和第五琦来此。”
李辅国应诺,立时快步退出。
宦者匆匆小跑离去的脚步惊起了栖落于池边槐荫内的乌鹊,使其不住地哀鸣着于枝桠外盘旋,漆黑的翅染了血色霞光,透出一种凄绝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