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

        欢喜18岁的时候，因着娘和舅舅家定下来的扁担亲，嫁给了她的表哥，一个整整大了她8岁的男人。
        欢喜不识字，但却听村里的教书先生说过，什么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便也盼着能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人，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日穿上娘给她做的新衣，欢喜募地红了脸，涩了眼眶。
        欢喜出嫁那天，下了雨。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是不大吉利的。但舅父母怜她年幼丧父却乖巧懂事，并未苛责什么。欢喜不懂这些，只私心里一心一意盼着安稳日子，然她的表哥，她未来的丈夫，却似乎并非她的良人。
        男人话少，张嘴骂起人来却戳心窝子得很。欢喜每每被他指摘的泪眼汪汪。幸而公婆怜她，时时维护，才不至于成日以泪洗面。
        欢喜针线活儿做得极漂亮，拿出去，总能得人赞一声“好”。欢喜便时常替人缝缝补补，补贴家用。可随着四个孩子陆续降临，公公去世，欢喜和男人肩上的担子一日重似一日。
        男人识些字，早年当教书先生，却因惹上了人命官司丢了饭碗。此后便坏了声誉，讨起生活来，格外不易。擦鞋、抗麻袋、挖矿，但凡能赚钱的，男人几乎都敢做。虽能勉强维持生计，却也生生累出一身病来，脾气也越发暴躁。
        男人爱喝酒，边喝边骂，喝醉了，便动手打人。欢喜身上，便平白添了许多伤。有一次男人醉得狠了，打了人后又骂：“你怎么不带着这四个废物去死了？你们死了，我多清净。你看看你和这四个累赘把我拖累成了什么样子？”
        欢喜紧紧抱着瑟瑟发抖却连抽泣都极压抑的孩子们缩进里屋，也不管背上挨的那一脚疼的直不起腰来。
        夜里欢喜扯了根绳子上吊，被婆婆拦住。“怎么难，也得为了孩子想一想啊”。欢喜想着小小的孩子们受惊时瑟缩的模样，终究没狠下心来。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离了家。欢喜便在哪小院中隔了道篱笆，虽与男人朝暮相见，却从无只言片语，生生活成了两个世界。每每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欢喜心中，便隐隐有快意闪过，而后便是无尽的茫然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