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温存

我奶奶今年八十九了。
双耳重度耳聋，要凑近了大声喊才听得到。
得了风湿，听说是年轻的时候爱穿破洞裤。
生在新疆，听不懂地方话。
对了，她还不识字。
因为听不见，和别人说话时总是问个不停。
多了，别人就烦了，爷爷就是这样。
爷爷对奶奶的态度很差，起码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会凶她。
奶奶怕爷爷，久了就“嗯嗯，好”这样子回答。
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奶奶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所以她有一个小花园。
到了下午，就坐下来看电视。
爷爷带着她生活在南方，因为不会方言，所以不知道在讲什么。
再者她也听不到，声音放大了，邻居会扔果核过来的。
不认识字，所以也看不懂字幕。
她只能单纯的看画面。
所以，我奶奶看的懂的只有一项片子。
猫和老鼠。
爷爷不喜欢，就出去打牌。
晚上奶奶做了饭，爷爷总是骂骂咧咧的，挑三拣四。
我和爷爷讲过几次，没用。
后来有几次我去爷爷家，敲门没人应。
我以为睡下了。
准备回去时从窗口瞥见光影。
凑近了些看，原来是电视开着，里面放着电视剧，爷爷在我奶奶耳边解释剧情，在她手上比划。
小老头人前凶巴巴，没人的时候轻声细语的，像在教一个小学生。
后来我才知道，他喊，他叫，他骂骂咧咧，是因为他想她听见。
说实话，其实两人百年了，我希望奶奶先走。
至少爷爷还有些牌友，耳朵还好使，普通话方言都会。
爷爷还被这个世界接纳着。
爷爷先走了，奶奶就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了。
看不懂电视。
听不懂方言。
听不到别人说话。
本来奶奶的世界就小，小到就家里这么个院子。爷爷走了，她就什么也没了。
爷爷走的时候说希望奶奶活过九十。因为他没有活过。
“你奶奶最终还是没有迈过九十这道坎。”护士有些可惜起来，望着病床上早已冰冷的身影。
“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徐知椿小姐。”护士递给我一样东西。
我接过，背面写着田柾国三个方方正正的字，很漂亮，奶奶写的，爷爷的名字。
“是你爷爷年轻时的照片吧，你爷爷还挺帅的。”
我闻言笑笑，奶奶年轻时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啊。
身上书香味很重，和她的名字一样——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