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言洛）(3)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她几乎压抑不住声线的颤抖。
“你一定很疑惑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吧。”对面的少女已经因为刚才的几句话放开了一点拘束，眼中只剩下平静的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但，言和却敏锐的在她眼里捕捉到了一点怜悯的眼神。
那眼神她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厌恶。
她这么多年来，最想逃开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天依的唇齿一张一合，她却已经完全无法听进去了。她正在拼尽全力的压抑着她的愤怒。
还有铺天而来的悲伤。
但她对这种眼神的应激反应也随着时间而日渐消退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正好听到最后几句话：“……所以，我很想知道，是什么造就了你的性格？我想，你需要找个人倾诉，用外表坚强掩饰脆弱的人，一旦承受不住压力就会彻底崩溃的，我猜。”
“毕竟，我也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啊……”她的语气里带着怅然。
言和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怯懦的女孩是如何鼓起勇气来对她说这些话的。但她突然很感激她的这次勇敢。
终于，有了一个能看到我的悲伤的人了吗？
她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恶意，对这世界几乎已经心灰意冷，她早就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所谓的理解和认同。
那是多么缥缈的东西啊。
那现在的这一切是真的吗？不是虚幻？
她的眼泪从脸上流过。
很浅很浅的一道，却是她初中以来第一次流泪。
她抬头，看到天依眼里坚定的眼神。
时间几乎要静止了。
“我小的时候，”她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艰涩的开了口，“父母总是吵架。他们吵的很凶，互相厮打，叫骂，就像两条疯狗。”
“我就躺在里面的房间，听着碗碟碎裂的声音，看着又空又大的黑暗房间，无声的啜泣。”
“那时候，真的感觉被子都会把我淹没，让我窒息。”
“那个还能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在麻将馆昏天黑地的玩。”
“他一回来，就和我妈吵，有时又会迁怒于我。”
“最严重的一次，他把我拎起来，重重的摔在沙发上，又拽到地上，狠狠踢了两脚。”
“后来，他俩离了。”
“我很高兴，不用再为他们的暴怒而去害怕。”
“那年，我才六岁。”
“上了小学，老师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在全班面前说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他们不懂什么是单亲家庭，他们只是觉得我没有爸爸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