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演出

         他在梨园里长大，被父亲教导戏曲，也是在梨园里。他期待着父亲替他上妆，期待着在舞台上看到父亲欣慰的笑容。也期待，听到父亲或浑厚或纤柔的嗓音在梨园里环绕，看到父亲浓妆艳抹的行头。
         时局有些不太平，夜晚的街道不时传来枪声，和垂死前的呻吟。他看到来梨园的人少了许多，梨园的夜晚越发冷清。他可以看到父亲日渐皱紧的眉头，鬓角出现了些许银丝。
         他没有弟弟妹妹，据说父亲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却因战乱家破人亡，仅在逃亡中保住了尚在襁褓的他。他不明白战争是什么，但听在梨园做工的下人说，战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没有见过母亲，但从父亲怀念她的神态来看，他们之间的温情，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他承认，他有些嫉妒了，嫉妒这个名为母亲的女人，为何能让父亲如此怀念？
        父亲总爱在闲时将他抱在膝上，教他识字，他却总是注意着父亲，忸怩不安，引得父亲时常叹气。他总是告诉自己要认真学，但却每次都不尽人意。
         于是终于没有机会了。
         那天军队闯进梨园搜查，要将所得的物品带走，父亲不肯，拼命地想要护住母亲的照片。士兵不耐的推了他一把，父亲的后脑勺撞在了戏台的一角，倒在了血泊中。
         那士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离开了，徒留他拥着父亲渐凉的尸身，在黑暗中颤抖。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那张照片最终留了下来，但溅上了父亲的血，怎么样都擦不掉了。于是他将它揉碎，与父亲的尸身一起烧了。他将当初装母亲照片的红木盒子寻来，把父亲的骨灰和照片的灰烬一并装了进去。
         他想，父亲应该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