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

「个人脑洞，与真人无关」
这应该是民国初年的事情了，那时日子还算太平。
我作为家里的独女，却受了救亡图存思想的启发，吵着闹着要去上学。父亲很不高兴，抽着雪茄不悦地看着我，却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终败下阵来，只好妥协。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回，今天功课明白未，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将来平国治天下，全靠吾辈……”
这首歌是我们每日放学前必唱的，日子久远，我记不清它的名字了。我只记得每天夕阳西下时，余晖从窗口洒进来，是温暖的橘黄，照在讲台边身着长衫的人的脸上。
他今天穿的长衫是我最喜欢的烟青色，指尖还残留着白色的粉笔灰。此刻他坐在讲台一侧的椅子上，表情安静祥和。夕阳余晖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温柔而明亮。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竟看得痴了，唱歌时连嘴都忘了张。落日光辉透过窗户斜擦着黑板照到教室的另一边，拂过他刚刚上课时写的板书，字迹工整，清丽隽秀。
是弘一法师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似乎感到了有一束目光注视着他，顺着那束目光看了过来。
我就这么跌入了他的眼眸里。
他目光如水，深沉宁静。
我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迅速敛下眼帘。
心跳得这么厉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低下头去，我看见自己穿着白色长袜的脚往后缩了缩。新剪的短发刚齐下巴，在脸颊旁扫来扫去，有些痒。
“周先生，再会。”我心里默念。
这份情愫，不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大逆不道。
我又何尝不知，形势急转直下，日渐紧迫。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焉可容下这般儿女情长。
“周九良……九良先生……”我日夜默念着他的名字。在这人心惶惶的乱世，我无甚可求，唯愿他一生平安。
九良，名字多好啊。久伴勿忘，良人在旁。可我想要久伴的人，却偏不能是他的良人。
我听过他弹弦子。周先生生于书香世家，却极具音乐天赋。没人教他，竟然能自学成才。弹得极好，琴声婉转哀切，如溪流一般从他的指尖潺潺泻出，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者，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他年岁尚轻，比我大不了多少。有时候我很好奇，他为何会如此少年老成，宠辱不惊。
可惜他的故事，我没机会再听了。
周先生要走了，被征去前线。
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慌得手足无措。本以为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他在讲台上字字珠玑，挥斥方遒。板书清丽隽秀，像竹，即使脆弱，也挺直了脊梁刚正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