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传递协议(3)
对于我这些劝说的话,他总是不加于回答,只是面色阴沉,低头喃喃地说好几次“我也不想死的。”
如此反复。
其实我也觉得,他不想死。
他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吃夜宵。外面的小地摊足够嘈杂,吵得人脑仁疼。来往的人嘻嘻哈哈,他却不说话,好像周围被隔离了开来。
“S,我问你,你觉得爱情和命,哪个更重要?”
沉默很久,他抛过来这么一句。
“命。”
我头都不想抬。
“那亲情和命呢?”
我停顿了。
“父母的命和自己的命,选择哪个好?”
我没有说话,灌了一口啤酒,砸回桌上“哐”地一声,再推得很远。啤酒瓶上细密的冰水珠,不那么爽快地沾在手上。
我没有回答他。
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只留下一个没用的东西苟延残喘,我却连葬礼都没有资本善待他们。
父母去世后的几天,我夜夜有梦,梦到自己走在荒郊上,破烂的棺材被扔在田埂边,里面的尸体露出半只腐烂的脚来,寿衣脏兮兮的,好像被人揉了个稀碎。
醒来我吃不下饭。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我的命。
夜晚,我躺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想着那家伙的话。
“父母的命和自己的命,选择哪个好?”
这就是他自杀的理由吗?
是父母重病,无法承担费用选择自杀?但这又不能说是选择,不过是一了百了罢了。
还是器官移植?那么从那么高的楼上,把自己的命摔进泥土里?变成一滩肉泥?这说不通。
这个逼仄的房间,黑洞洞的,似乎有什么压到了我的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翻了个身。
这小地方,连个鬼都呆不下。
第二天我没有选择去上班,而是躲在了他家楼下。
我要跟踪他。
我骂着自己,多管闲事,可是又无法不去管。
死亡这种东西,就像一个鱼钩,而我是一条一直躲不过,又希冀去接近的鱼。
不出意料的,他走进了市医院,有些出乎意料地,他走进了ICU。
我还是在他出来的时候,在ICU病房门口拦住了他。
这场景尴尬得很,我砸吧了两下嘴。但还是想试着多管闲事一次,死了,也不会觉得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有人性的事情。
“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告诉我。”
我看着他,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围住了我,嘴里却突然冒出一股子波子汽水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小气泡在周围哔啵哔啵地炸破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