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有朋山刚下完雨，现在山中云雾缭绕，青中泛白，白里透青。
这个时节，有许多人上山踏青。附近的村民自不必说，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高人隐士。
有朋山地处江左，曾有几人见此山钟灵毓秀，便约好在此升仙。有这样的传说，又与上京、吴川相交通，就出了名。
山上有座不大的道观。道观供奉着在有朋山升仙的神仙。那些神仙官位不算高，也没多大实权，所以来人不多。只有在踏青时节香火会旺盛些。
观里有位道童，日复一日地念着道藏。他显然读了很多书，扫地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背出声来，背得顺了，就摇头晃脑。显得有点迷迷糊糊，糊糊涂涂。
“人常失道，非道失人；人常去生，非生去道……”
他总是这样，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两年，或许已经四五年…
他其实有个师傅，教他识字的就是他师傅。
以前闹饥荒，师傅乱中收养了他，回到山上。师傅在他小时候便苍颜白发，一副年岁且尽的样子。到了山上，说是要教他认字，教他修道。便认了字，也修了道。道童很机灵，没多久就认全了字。于是师傅又教他念道藏…
虽然不甚理解，但道童总觉得念书是一件乐事…日子一天天过去，叶子枯黄落下又彪新，他读的书越来越多，师傅也越来越矮。
终于有一天，师傅仙去。他在清晨离去，走得很安详，一点声音都没有。
道童依旧摇头晃脑地扫地，只到午前，才发现异样。找着人，已经没了呼吸。他依旧念经，念着念着渗出了泪。后来鼻涕堵了鼻子，索性不念了，直接扯开嗓子哭…
师傅走了，道观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继续留下，日复一日地扫地、念经。
道观里面的鸟留了下来，它们每年都来筑巢，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孕育出下一代。他从来不赶鸟，鸟儿也愿意来。
隐士们欣赏他的才华，愿意与他来往，同他谈道藏、说经义，他也不再总是背书，也研读起词句来。
读了多年道藏，慢慢也学了些道术，道童成了观主，不时下山行善。道观香火依旧不旺，但也算是延续了下来。有村民打了鲈鱼上山登门道谢，便一起煮了吃，味道真是鲜美极了。
据说后来他修道有成，飞升仙界，这观没有传人，很快就没有人来了…人们不知道他飞升仙界，以为他死了，或是失踪了。又过了三五年，便忘记了山上有位好心的道士。再没有人记得他。
有朋山又下过一场雨，现在山上青的白的都混到一起，谁也分不清谁。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它是怎么保持原样的呢？
大概对于有朋山来说，谁都是可有可无的吧。
P.S.很久以前随手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