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六）

19，庙鬼
泥鬼偏能幻妇人，苦相剔嬲太无因。
若非一意持坚定，绾锁何来金甲神？
新城秀才王启后，是布政使王象坤的曾孙。一天，王生看见一个又胖又黑，其貌不扬的妇人走进屋里，嬉笑着靠近他坐到床上，样子很放荡。王生急忙赶她走，妇人却赖着不走。之后，王生不论坐着躺着，总看见那妇人在跟前。他拿定主意，决不动心。那妇人恼羞成怒，抬手将王生的脸打得劈叭作响，王也没觉得怎么痛。妇人又将带子系在粱上，揪住王生的头发，逼他与自己一起上吊。王生身不由己地跟到梁下，将头伸进吊扣，做出上吊的姿势。有人目睹王生脚不沾地，直挺挺地立在半空，却吊不死。
从此，王生就患了疯颠病。一天，他忽然说：“她要和我跳河了！”说完就朝河边猛窜，幸亏有人发现才把他拖回来。天天如此，百般折腾，一天发作数次。家中人请巫抓药，都不见效。一天，忽见有个武士拿着铁锁链，怒气冲冲地进来，对那个妇人呵斥道：“你怎敢欺扰这样朴实忠厚的人！”随后就用铁链套住妇人的脖子，硬把她从窗棂中拉了出去。才拖到院子里，妇人就变成一个目如闪电、血盆大口的怪物。有人忽然想起城隍庙里的四个泥鬼中，有一个很像这个怪物。从此王生的病便好了。
20，义鼠
同类伤残恨莫平，复仇有术仗身轻。
愧他煮豆燃箕辈，不及幺麽义鼠情。
【幺麽——微小。微不足道的坏人】
杨天一说他曾看见两只老鼠出洞，一只被蛇吞下，另一只瞪着眼睛如同花椒粒，非常怒恨，但它只是远远地盯着不敢向前。蛇吃饱了肚子，就蜿蜒地向洞内爬去；刚爬进一半，那只老鼠猛地扑来，狠狠地死咬住蛇的尾部。蛇怒，急忙退出洞来。老鼠本来就非常机灵敏捷，便飞快地跑了。蛇追不上，又入洞。老鼠又跑回来和上次一样咬住不放。就这样蛇入鼠咬，蛇出鼠跑，像这样反复了好多次。最后，蛇爬出洞来把吞下的死鼠吐在地上，那只老鼠才作罢。它用鼻子嗅着自己的同伴，吱吱叫着。继而，用嘴衔着死鼠去了。
21，地震
井倾山裂变非常，稷下停骖夜举觞。
绝似史官书地震，编年纪月事尤详。
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戍刻，山东郯城莒县发生强烈地震。当时，我恰好在临淄稷门前旅居，正与表兄李笃之点着蜡烛饮酒。忽听见一种声音像打雷一样，从东南而来，向西北而去。大家感到害怕和诧异，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一会儿，茶几案桌摇摆颠簸，酒杯翻倒打碎；屋中的梁子、椽子、柱子，错位断裂，发出阵阵响声。你看我，我看你，惊吓得脸都失去了血色。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是地震，大家急忙跑到外面。见楼阁房屋，倒在地上又颠起来；墙倒房塌声和孩子们的哭声、妇女的惊叫声，喧哗得像开了锅一样。人晕得不能站立，坐在地上，随地面一起旋转。河水翻滚漫出河槽有一丈多远，满城到处鸡叫狗咬。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稍微平息下来。看街上，男的女的光着身子聚集在一起，争着相互说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忘了自己身上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