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6)
“张一礼这个混账,私奔那晚他没等来真苓,一个人害怕就溜了。真苓一个弱女子,无端承接这些责难,成为两村怨愤的出气口。”何英才面露嘲笑,“二十五年过去了,结果他现在悔过了,说要来龙珠寺出家赔罪。”
张一礼离开后,张真苓被查出身孕,家人蒙羞,一致对外声称是张一礼强奸了他们的女儿。暴虐的父亲扇她的耳光,押自己的女儿到医院做了流产,那段时间真苓面对怨怒,神情恍惚,父亲顺势称自己的女儿被敌村的犯人强奸到精神失常,势要对方付出代价,暴怒的村民操起家伙去了张一礼家中,眼看一场械斗在所难免,最终张一礼的父亲不得不签了一份生死状,赔偿了一大笔费用,才止息了这场争端。
“那份生死状是这样签的,如果张一礼回家,或家人得知他的下落,必须将他交由真苓的家人处置。”何英才说。
张一礼逃离村庄,逃离广州,去到香港,两年后,得了痢疾,在码头扛货,突然全身乏力,上吐下泻,捡回一条命,体重剧减,没法干活,只得偷偷回了家。已经白头的母亲看到他,先惊惶,后落泪,塞了一些钱给他后,捂嘴挥手,赶他离开,让他十年不要再回来,否则有生命危险。张一礼又走了,这次离开,就没有再回来。风起云涌,爱的人如受了诅咒,很快都入土。
张真苓的人生不再好过。人们骂她荡妇,父母顾及脸面,假戏真做,将“失常”的她囚禁在家,每日的辱骂及冷眼变成精神凌迟,她开始郁郁寡欢,大哭大笑,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大她九岁的瘸腿男人,结婚之后仍旧不断受到伤害。直到政策将村落归并,世仇在浩浩荡荡的改革中终于瓦解,族谱散轶,旧址拆迁,年轻一代对过去一点兴趣都无,心急火燎奔赴新时代。何英才,这个痴情的单身汉,终于跨越两村三十四米的距离,名正言顺地爱张真苓。
“荡妇”之名一直伴随张真苓的人生,让她一刻不得安宁,在她濒临崩溃,何英才适时将她救起。在医院内,何英才狠狠揍了张真苓丈夫,那个瘸腿丈夫气急败坏冲他喊,“你是英雄,我让你来照顾她,可以吧?我实在受不了每天跟一个死人生活在一起!”
张真苓离了婚,何英才将她和儿子接到自己的家中,一直细心照看。
“对不起啊,英才。我不值得你这样。”死前张真苓一直对何英才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