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我相 by艾予

怪物  
地狱里燃起了松明。亮起一隅的黑夜里传出独属于此刻的切肤悲鸣，此起彼伏。 男人举起火把，单薄的火光下这群叫唤的动物暴露无遗。 它们千奇百怪:一只眼的、红皮肤的、嘴巴长到耳根去的、脖子上拴着长串的金子又连上另外一个动物的……原来谁也看不见谁，可男人那点光复苏了它们的天性，也让阴影顺着昏暗刻骨的爬上了它们的身体。说是爬其实是不对的，毕竟黑夜里永远是漆黑一片罢。 
男人沿着一条被踩出的路走，那群染了光的怪物们安静了片刻，就又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刺耳声音。 
 “可怕，他们实在太可怕了。” 
嘈杂的嘶鸣毫无意义，倘若非要替它们开口说些什么的话，大抵是头次见到对方真实模样后的震惊与惶恐。 这惨叫并非起先的苦痛，能借以换回一些可怜的慰藉，有更充分的理由蜷缩在一起。挨得很近的动物们互相逃开了，它们惊呼又恐惧，拼命挣脱那捆绑着身体的锁链，反而更快的被用力扯回去。拥挤的空间里几只可怕的怪物见了大概胜于自己的东西，无止境的骚动着，害怕狰狞的怪物吞吃自己。 尽管对于可怖有定义，可漫长的时间里并未有谁真正见过一丝光明，它们就稀里糊涂的信任黑暗里存在的共鸣者。所以，这一点温存的光明，毁了多少美妙的虚境。 啊，被惊扰的，无数的怪物。它们的面色因激动的情绪而更显扭曲，笨拙的身躯胡乱的动着，露出尖利的犬齿。像害了病疯狗——不，像遭了这世间最恶毒诅咒的疯狗，此刻无节制的发泄自己的痛苦。 
“可怖，它们实在太可怖了。”男人想着，庆幸它们被什么东西关了起来。否则，这群丑陋到反胃的妖魔说不定会去祸害更多人的。 
 他也有点失落于自己没有随身携带一面小镜子，好让他们自己亲眼来看看自己的样子。 
发现连自己都看不透，它们会害怕到发狂吗？它们会崩溃到拧断自己的喉咙吗？愚蠢的怪物，深深憎恶的可怕之物其实包括自己。它们此刻是那般的无助，仿佛羊羔置身于凶恶的狼群。可只需轻轻的提点，这群无谓的动物就终于明白自己被光唤醒起来的本性了。 
男人发觉自己越来越期待这幅滑稽而残酷的光景。他以前，在马戏团看
猴子卖力的表演。猴子自以为凭几个好笑的动作就得到了填饱肚子的花生米，骗取了人类的资源，却不知道观众席上的人和驯兽师真把它做傻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