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童子 『思念』 （上）(8)

现在的他，就算稍微走一段路也要在路边休息一会，有时只是从卧室走到大厅里，也要靠在椅子上喘息好久。但他今天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
还有两天，就是他的生日。
他慢慢地走到城门外，来到以前玩过的山上，真可笑啊，世道如此，人命如芥，他却能安安稳稳地走在道路中间，那些逃命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自己埋头狂奔。十二月的山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他一个趔趄，摔在雪里。
啊，也不疼就是了，只是这身体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起来。他一边想着，一边靠到一颗落尽了叶的矮树旁。近来家中只剩他一人了，唯一留下来的老婆婆前几日也被闯进门来的官兵刺死，一地鲜血染红了摔到地上的画，染红了画中春光灿烂的景象。
那官说，怎的没人？这么大一个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
他上去劝那官，官不听，反手把他推倒道，你也是，莫要在这里装个伤残！等我带你回到官府打个百八十板子的，看你还装不装病！近来大人缺人缺得紧，也正好那你回去交差！
官拉着他就往外走，老婆婆冲上去死死扯住他的手，嘴里念叨着官老爷啊家里就这一个孩子了啊不能带走了啊。
雪花慢慢地飘下来，打在他的脸上，眉毛上也沾了一层白霜。想这些干嘛呢，老婆婆最后也是被一刀刺死了，那官吓得拔腿就跑，剩的他一个人活在这里。雪花飘到手上、腿上，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倒不如就在这死了吧，他靠在树干上无力地想，反正也没人注意我，这样的乱世，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正经，哪有空去管别人。眼角的余光里，突然看到天上有一道流光划过，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吧，连白天出流星这种事也能看得到。
闭上眼，他靠在树干上默默地打盹。与其说是打盹，倒真的希望有人能给自己这个乱世里的残废来一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拍自己的肩膀，睁开眼，发现一个面容俊秀一身素白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傻了，他笑了笑闭上眼，我怕是遇到神仙了。那个人再次把他摇醒，没好气的看着他，“小小年纪不跑路活命就靠在这等死？”
他睁开眼来睨了那人一眼道，“乱世如此，哪来的神仙就哪里回去吧，我没心思和你聊天。”
末了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只是个残废，你要是想杀了我也随意。”
那人笑笑，一转身化成一道小光团，慢慢落到地上，竟成了豹子的模样。看着他惊讶的眼神，那人，哦不，那豹子开口道，“我也已经是个老得不成样子的雪豹了。今天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安生，没想到落到你旁边来了。”